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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也是一大清早就跑来了,还带来了冷玉如一封极厚极长的信。原来自打她去了西北边关就被安置在关内的张家宅院里,跟婆婆和小姑住在一起。至于家里的男人,上到四十出头的公公,下到十五岁的三弟,统统去军营中备战,家里只有一个十岁的四弟算是唯一的男丁了。

不知是冷玉如毅然奔赴边关的表现感动了张家人,还是她身上有着正五品的诰命张家不敢轻慢,反正就是态度还不错,但并不十分亲热。冷玉如也不含糊,到了边关,那些精致首饰一概收起,从不在衣着打扮上与众人区分开来,每日按着张家的规矩去侍奉婆婆。回到自己房里,就找家里的丫鬟要了张殊的旧衣裳鞋子,比着给他做衣裳,只每日必有一个时辰读书作画。有旧仆看不顺眼,暗中议论这新少奶奶清高,冷玉如一概置之不理。

三个月后战事略宁定了些,张家父子得以回家探望,冷玉如才精心打扮起来。西北那地方民风剽悍,没京城这么多规矩,全家女眷一起到大门前迎接,冷玉如便如鹤立鸡群。张将军的下属们也是同来的,个个惊艳,传出去说张少将军真是有福气,娶的妻子美貌如花,还时常往营里送亲手做的针线,真乃四德俱全,难怪能得封诰命夫人。于是满营军士都对张殊艳羡不已。

绮年听到这里心已经放下了一半。冷玉如不是糊涂人,既对自己的前路盘算得清清楚楚,自然会有应对之策。韩嫣继续念信,后头就说得比较隐晦,只说张殊如今仍要在营中,只是三不五时便会回府过夜,让韩嫣与绮年放心云云。换句明白的话说,就是现在张殊已经惦记着这个妻子,记得经常回家了。

再后头就是对绮年的婚事发表的议论,先是痛骂吴嬷嬷无耻狠毒,又埋怨绮年不该从前对乔连波太好,最后却说郡王府门第虽高,嫁过去却怕要受拘束,让绮年万事小心云云。韩嫣念到大半,见吴知雯等人连同乔连波一起过来,便收口不念,将信收了起来。

人这一多,反而有几分不自在。今日姐妹们送嫁,吴府的姑娘不必说,就连严府也来了一个严同芳。严幼芳上次干出那种事,被拘在家里学规矩拘了三个月,今日赌气不肯来。而严长风则是因着只考了个三甲,被严老爷胖揍一顿,发到广东总兵处当小兵去了。

虽然严幼芳没来,但严同芳跟乔连波在同一间屋子里,这气氛自然古怪起来。吴知雪拉着严同芳说话,却无人去与乔连波说话,只让她独个儿坐在屋角里。直到外头丫鬟来报全福夫人到了,大家才都起身相迎。

托郡王府的面子,今日请来的全福夫人乃是永安侯夫人。

绮年虽然见过永安侯夫人,但离得这般近地细看还是第一次呢。说起来,这京城里若要称全福,当真是没有人比永安侯夫人更合适了。夫妻恩爱,生了两个儿子是大小探花,大儿子尚公主,小儿子娶国公府的嫡长女,一个女儿虽嫁到京外,但也是风风光光嫁了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虽有庶子庶女,却年纪极小碍不着嫡子的事儿,且还是一对龙凤胎,妾室又和顺。这样的日子人人称羡,真真正正是全福了。

因着如此,永安侯夫人也显得年轻精神。上次离得稍远,只看见她面色红润,这离得近了细看才发现,快五十岁的人眼角竟没什么皱纹,脸上时时都带着笑意,教人看着舒服。

其实按绮年的意思,是想请韩夫人来给她梳头的。许夫人也好,但总是没有生过儿子,没有儿女双全就算不得全福。而韩夫人身边连个妾都没有,绮年很想借借她的福气,并不太想要永安侯夫人这样妻妾和顺的福气。不过郡王府既然做了主,她也没说话的余地。

永安侯夫人由李氏陪着,进来就先是笑吟吟地夸奖了一番屋里的女孩儿们:“个个都是好的,一屋子花朵儿一般,眼都看花了。”又夸绮年,“是个有福气的相貌,千里姻缘一线牵,这都是缘分。”

李氏笑道:“论起福气,京城里再没人比夫人的福气大了,这不是,也指着今儿让这些姑娘们都沾沾您的福气呢。”

永安侯夫人笑道:“吴夫人的儿子是今科传胪,未来儿媳妇的兄长是上科传胪,这佳话满京城都传遍了,吴夫人的福气又有哪个敢说小呢。”说得韩嫣这么爽快的人脸上都红,借故躲到后头去了。两人客套几句,永安侯夫人略略用了茶,就动手给绮年开脸梳头。

绮年原以为自己应该没啥好紧张的,谁知道这时候才发现,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就连永安侯夫人给她梳头时念的那些吉祥话儿,她都没记住几句。唯一的感觉就是脸上的绒毛被红线绞去之后,有些火辣辣的。至于刷的那一脸白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