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做衣服,采薇不知道有多幸福,但她把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只是偷偷地瞄了一眼自家上卿之后,才深深地伏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崇拜就变成了仰慕,她也知道这种感情只是镜花水月,只能尽自己所能地为他做些事情。所以在七八年前,就进了咸阳宫负责缝纫衣袍的织室学习。
那时的她曾经被自家上卿问过两个问题,应做何事,与想做何事,究竟选哪个最佳。
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
采薇甚至不敢回复一声,生怕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会泄露自己的情思,恭敬地低头行了一礼之后便静悄悄地告退了。
接下来抽空给自家上卿做件什么颜色的衣袍呢?快要入夏了,衣料也要换得更薄一些,据说库里刚收了一些楚地那边的襌(原文为衤单,应是印刷错误,下同)衣料子,可以去挑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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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小宫女婷婷袅袅地扣上殿门离开,扶苏才收回目光,却见自家侍读早就低头继续写字了,不禁取笑道:“采薇一片深情,怎么不收了她啊?”看那采薇依旧是梳着姑娘头,所以扶苏才有此一问。
少年上卿停了笔抬起头,有些思路被打断的迷茫。虽不解为何扶苏会忽然说起此事,但他还是认真的地回答道:“大业未成,无暇思索婚娶之事。”他顿了顿,眉间带了点忧愁,“大公子也并未成亲,陛下究竟是何意?”
扶苏是去年行的冠礼,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但依旧没有成婚。少年上卿倒是不着急自己的婚事,毕竟现在在甘家,他才是说了算的那一个,父亲也不敢随意替他答应婚事。可是扶苏却不一样,因为其母妃早逝,婚娶之事一切都要始皇决定。在始皇统一六国自称皇帝以后,整个天下的目光或多或少也就投到了大公子扶苏身上,去年的冠礼也举办得异常隆重。
可是始皇却并未册封其为太子,而且在把天下闻名的和氏璧打造成传国玉玺之后,剩下的两块玉料被他一块赐予扶苏,另一块赐予了今年才十岁的小公子胡亥。
这样暧昧不明态度,更让人觉得他的用意高深莫测。
朝中的高官贵族们也许猜不透始皇的心思,但对于扶苏来说,简直再明白不过了。
“因为父皇他觉得他并不会死。”扶苏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讥诮的弧度,“他说自己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可他却根本不想把这个皇位传给别人。”
少年上卿沉默,也许是因为六国平定,战事减消,始皇帝闲下来之后,就开始求仙问道,妄想长生不老。
这种事其实细想都可以理解,毕竟谁都不想死,尤其还是个坐拥整个天下的始皇帝。
但眼见着英明神武扫平六合八荒的始皇帝变成了一个痴迷于如何求得长生的普通人,这种反差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不过死亡,也许是少年上卿这个年纪从未想过的严肃问题。
少年上卿试想了一下自己若是死去,觉得这个世界少了他,也许他的亲人朋友会感到悲伤,但根本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而始皇帝的生死就是一件大事了,整个天下都会为之震动,甚至连刚刚平定的六国都会重新分崩离析,整个中原会迅速重燃战火。
在某种程度上,始皇帝是不能死的,至少暂时不能死。
在扶苏可以掌控整个局势之前,是不能死的。
这个过程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也许需要更长的时间……
扶苏没有留意自家侍读的神情,而是继续淡淡道:“父皇不想我成亲,甚至也不会让我的弟弟们成亲。一旦有了下一代,太子之位就必须要决定了。父皇还在拖着,甚至用幼小的胡亥转移朝野的视线。”想起了胡亥懵懵懂懂的小脸扶苏也不免同情地叹道,“胡亥太可怜了。”
少年上卿皱起了那双形状优美的长眉,他和扶苏几乎没有说起过这些事情,但多多少少心里都已经有了预感。
“父皇变了,他不再让我接触政务,指派我去负责修咸阳城墙这种无关痛痒的事务。”也许是发牢骚开了头,扶苏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不甘和愤怒,嘲讽地笑了笑,用手背拍了拍面前的咸阳城防地图。
少年上卿也抿了抿嘴,神色万般无奈。
其实要换成是其他都城,都不会让人有这种想法,毕竟一座城市的城防是极其重要的。
可问题是,咸阳城基本就是没有城墙的。
因为秦国的地理位置,都是由数个关卡要塞包围,函谷关、大散关、武关和萧关之间,便是广阔的八百里秦川。自商鞅变法之时,秦孝公迁都咸阳,就是在地处泾水与渭水的交接地带,两条河水便是天然的军事屏障。而迁都之时,秦孝公就只是建了一处宫阙,还未来得及修建咸阳城城墙时,就开始了连年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