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用力攥住我,责骂道:“你一个小孩子,别管这事!我和你朱婶婶的事,不用你来胡闹!朱婶就是有不对的地方,好歹高你一辈,我和她争没什么,你出来就是没大没小,没教养!”

朱婶这种人,我自是不放在眼中,但是我妈这人极讲究辈份,又诣在将我培养成在外人看来斯趣秀气,贤慧温柔的女儿,平日正事上是不允许我越辈无礼的。事实上,即便朱婶再泼辣三倍,我也有办法让她死得很难看,然而,因为老妈的那套思想,我从前能做的也只是无视她。所以,在朱婶眼中有了我为人傲气一说——无论她见到我时说什么刺话酸话,我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令她一拳打在棉花上。

老妈纯朴的价值观里也有点与某伟人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异曲同工之处,她万不想我们家与别人家有矛盾时,在理和礼上有失,落邻里口实,失去“人心”。在老妈眼中,我如果去和长辈争论,是身份不对等的,就要被人诟病,在理和礼上均站不住脚——这是非常严重的。

然而,面对身份对等的“对手”——比如:朱晓珊,老妈却也不太赞成我出马,她认为这种“低级”“有辱斯趣”的事她能做,我不能做,因为我曾是闻名全县的是“大才女”。不能破坏形象。

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老妈觉得自己的女儿——本人我,应该是完美的:高贵娴淑、知书达理。其实,前世她虽也这么要求过我,但青春期时的我也曾叛逆反着她的期望行事,而这世我却相当不愿伤她的心。这世虽然她大致满意我在外人面前把持住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然而,知女莫若母,我远离家乡上大学后,她告戒我最多次的就是脾气要忍住。可见,老妈心中也是雪亮,我骨子里是个粗鄙的野y头,所以要我忍住,或者直白的说——淑女是装出来的。也不得不提,老妈的教养女儿的境界还到不了“个性解放”,只觉“斯趣内秀,知书达理”的女子才是最美好的。

上了大学,俺刚开始还是坚持老妈给我的主义——凡是要忍,装斯趣和气。有时别人说什么讽刺的话,我当作听不懂,傻傻一笑就走开。可是猫儿便骂我那是没种,而且,自由的大学生活——天高老妈远,俺也如脱缰的野马,不久也就破功——暴露野性了。因此,才有了现在的“中趣系刻薄毒舌女”。春江水暖鸭先知,女儿脱缰妈先知,老妈近几年,总是会责备我脾性越来越坏,对此是又无奈又担忧。

朱晓亮走到我面前,道:“西姊姊,我代我妈向你道歉,她就这么一个人,你别与她计较。”

“晓亮!”朱婶叫了起来,刚要过来拉他,朱晓珊却阻住她道:“妈,今天也够了,顾西做什么,关我们什么事?”

我听了这话心中更是不喜,我看了看面色不善的老妈,hold住了。

老妈却道:“虽然爱莲你管得宽,但是,我就和大家说清楚来!我家小西要真做那坏事,我就一头撞死在她面前!”

“妈!”我惊叫。

“顾婶婶……”朱晓亮也大叫一声。

“小西!”忽然,一道清朗男声响起,我转过头。

却见身形颀长,黑色正装男子步下梯。这狭窄简陋的居室,他却步步均显悠然潇洒——步步犹如披一袭沁人心扉之幽香,踏一片皎皎清辉之月光。

拈花飞叶之高雅,冰霜悬凝之冷酷,天空绝傲之气度,芝兰玉树之身姿。

若细看,脸若刀裁,俊眉飞扬,凤眸潋滟,玉鼻高挺,当真风华绝宇翩翩美男子,那通身富贵荣华更与这里的简陋粗糙格格不入。厅中顿时一阵抽气声,忽又个个秉住呼吸,生怕惊扰眼前的奇景。

直至他走到我身旁,老妈首先惊道:“小放,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吵到你了?”众人这才收回几分心神,发觉:这是一个人,男人。

数双眼睛均集中在他身上,陆放其实有些不适,却微笑道:“妈,我没睡,你不用担心。这么多人,都是我们家亲戚吗?”这一句平常的话,便终于将高高在上的嫡仙拉入凡尘的污浊,染成一个凡人,俊美若神的凡人。

我忙走近,挽着他道:“不是,是些街坊好心来看我们,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走至一位棕黄色衣服的五十来岁的妇女面前,道:“这位是钟婶,还记得我对你说起过的一位小时常带着我玩的大姐姐吗?她便是钟婶的女儿,现在嫁到温州去了。钟婶小时很疼我呢!”

陆放朝我微微一笑,想是想起了我唯一一次偷东西的窘事。陆放隐去眉宇间的峰茫,顿时温润如玉,敛了敛昂贵的正装衣襟,微微颔首:“钟婶,你好!很高兴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