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就吩咐喜儿:“把我给王公子做的寒衣找出来,一并寄往京师,北方的深秋怕是更难熬,待他收到,冬天也到了。”
每天来冷香阁求见的人并未减少,求字画的人有时候排队排到柔姬的棋房。但能见到我、和我坐下来谈谈的人很少,能得到我的画的人就更是屈指可数。月妍有时候说:“既然他们这么辛苦,在寒风里苦等和你说上话,你何不把字画多给几个人,反正你每天画那么多,也不值什么。”
我笑道:“我画的画,必须给真正懂它的人。这些人你别看他们好像很想要我的画作,但真正懂得的人有几个?无非是听说了我的名气,来蹭一蹭,出去好说笑罢了!”
自从知道稚登在京师的困境,我更没法安心了。首辅大人岂是我们能得罪的,我不需要稚登辉煌腾达,只要他平安归来。
我的信和寄去的寒衣,稚登想来应该收到了,可左等右等,他没有回信。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随便和我通信吧?而且他自身难保,又在那样孤寒的境地,没回信也好。
为了换得清净自由,也为了尽量不见那些男子,我常常自己贴钱给寒烟姐姐,求她让我休息休息,帮我挡住客人。思念稚登让我无心谈笑游乐,我只想日日为他祈福。
但有时候,地头蛇不是寒烟姐姐能挡住的,比如说金陵恶霸宋启,他每每来,都是谁也拦不住的。来了,便是杀气腾腾,走了,我们心还悬在嗓子眼。
在我花钱为自己买片刻清闲的时候,宋启闯进来,跺着脚吆喝着月妍给他沏茶,叫我赶紧在火盆里多放些炭。我少不得依从,又和月妍唱了《西厢记》,还奉上早上刚到的鹿肉。
他也甚是欢喜:“人人说你是个冷美人,我看你挺知情识趣,你的情郎去了京师,你被人抛弃了,没地方哭吧?”
我说:“没有的事。”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他抛弃你怕什么,爷我在金陵大名鼎鼎,小心肝儿,你随了我,吃香的喝辣的,做个正经少奶奶如何?”
我说:“那我哪里配得上呢?还请您选个好的。”
他把嘴唇贴在我的脸上:“那个王稚登不要你,爷我疼你!”说着双手就不老实了。
我急得跳起来:“我怕你闹事,才由着你,谁知你今日来越发胡闹了!”
他竟是个不会看脸色的货,还跌跌撞撞扑过来,我一看无处可逃,抄起替稚登剪裁衣服的剪刀,朝着自己的脖子刺去,吓得宋启落荒而逃,我也眼前一黑,晕过去。
这倒是个好幌子,自此我开始光明正大卧床休息,外面的客人们也得知这件事,一时间没人敢上门来。
没有稚登的信,我就每天给他写,一封一封叫月妍送出去。
我总以为,他也是热切地盼着我的消息。
或许我的信,能给他带去一点安慰和温暖。
交游的人虽不少,但像我和稚登这样一起描兰写竹、情投意合的,却再也没有。来往的人越多,我越了解稚登的可贵,也越爱他。此生我都没办法再爱任何人像爱他这样,就算燃烧之后成为灰烬,我也是快乐的。
冬日的第一场雪,将整个可人馆变成琉璃世界。我想到和稚登分别几年后在玄武湖相遇的事,心绪难平,要月妍陪我去玄武湖看雪。她一再阻挠:“不行,你身子弱,不比往年,这样在床上拥着被子尚且哆嗦不止,那湖边的冷风你如何经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