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听了这话,站在床柱的边上,低着头,竟许久没说出话来。
吴妈挂好了衣衫,回头见她如此,道:“小姐怎么了?”
嘴疼!
怀瑾道:“我没想到五爷是这般吩咐的,我当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些愧不敢当。”
“有何愧不敢当的,爷与我说,若不是你,他是指定早就没命了,坟上草都三尺高了。”吴妈笑道:“索性这会儿也无事,你与我说一说当年你是如何救爷的?”
如何救的?不过是她顽皮,趁着她娘午睡了,家里的婆子丫头都以为她也午睡了,没管她,便偷摸着出去买糖吃,买完了抱着糖回来,在自己家后门的巷子里看到一个人一身是血,躺在角落里,她走近了一些,这人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
这个人便是伍世青。
伍世青还活着,但感觉血再流下去就要死了,她听见远远的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她当时完全没意识到那些大喊大叫的人是在找她眼前这个快死的伍世青。直到伍世青有气无力的对她说:“小鬼,还不快走,过会儿那些坏人来了把你抓去卖了。”
既然是有坏人,她便问了句:“你能走吗?不然他们来把你抓走了。”
然后,她就把伍世青带回了家,她家的宅子大,人少,许多房间从来都没有人进,藏个人极容易的。
嘴疼!
怀瑾道:“也没什么,就是碰上了,觉得他心好,然后找了个地方让他躲了几天。”
吴妈听了有些失望,但也忍不住觉得好笑,自家爷竟然也有靠着心好换了一条生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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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瑾这便算是在伍公馆里住下来了。
伍世青每日同她一桌用过早饭再出门,近日伍世青的卷烟厂从云南进了一批新烟叶,准备下个月上个新牌子,伍世青每日都要先去烟厂看一看,然后若是无事,便回去同怀瑾一同用午饭,若是事情多了,便在外面用了。
这一日下午,伍世青有约,司徒啸风约他去大戏院看霸王别姬。
司徒啸风是如今华东军区司令司徒磊的第二个儿子,挂的是上海驻军参谋长的职务,当年伍世青不过是东帮一个小管事的时候两人便相识,后来东帮老大严大鹏死的时候,伍世青能上位也有司徒啸风的帮忙,而司徒啸风能够在大上海站稳脚跟,在他父亲面前和他的大哥司徒啸林平起平坐,也是有伍世青的助力在。
这一次,两人约着主要是确实许久没见了,另外也是要说一说让司徒啸风新纳的三姨太詹忆秋给伍世青卷烟厂下个月上的香烟做包装模特的事。
伍世青有些事耽搁了,走进包厢的时候已经唱到看大王在帐中了。
唱霸王的是冯兰香,司徒啸风是冯兰香的铁杆票友,这出霸王别姬,司徒啸风至少听了数十遍了,一腔一调,一字一句早就烂熟于心,却依旧搂着他的三姨詹忆秋听得津津有味,伍世青进来了也没抬一下眼。
这詹忆秋原是堂子里数一数二的人,当年全上海的风流名士拜倒在她的裙下不知道多少,最后还是被司徒啸风赎了身,收了房,至今谁都知道司徒参谋长家里,詹忆秋是擅房专宠。
当年司徒啸风去堂子里寻詹忆秋的时候,也经常与伍世青搭伴一块儿去,伍世青倒是也见惯了两人旁若无人,卿卿我我。今日这詹忆秋穿着檀色绣金的旗袍,心口上水滴形的镂空,坐在司徒啸风的腿上,倒是正好让人从上至下一饱眼福。见着伍世青来了,她别过脸,莞尔一笑,娇滴滴的一声“五爷,好久不见了。”
伍世青颔首算是回礼了,看着案几上摆着几块蜜层糕,拿起一块吃起来。他是真有事耽搁了,午饭都没吃就来了。却不想,蜜层糕吃了两三块,司徒啸风还没睁眼,还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詹忆秋想走伍世青的路子当明星,自然要帮他,便咬着司徒啸风的耳朵喊他,举着粉拳往他身上打,怎想的没将司徒啸风打睁眼,却打着打着被司徒啸风反压到了沙发里上下其手。也不管下面大厅里的客人一抬头,看见了伤了风化。
这种程度的好事伍世青还真没少看,加上吃了几块糕点,肚子也没那么饿了,抬头一看台上虞姬宝剑都拔|出来,准备自刎与前了,伍世青起身扭头拉开门就走了。
这边司徒啸风本来是气伍世青看个戏还迟到,不给他的冯兰香面子,便想落伍世青点面子找回来,没想着伍世青竟然走了!这边伍世青一出去,关门声一响,装疯卖傻的司徒啸风腾的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除了他自己和詹忆秋,没第三人的包厢,骂道:“个板板的!这拐子现在脾气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