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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再也不要看你,哪怕你的眼睛像小鹿让我心跳,哪怕你的嘴唇像桃花如春天般粉嫩,哪怕你衬衫上的蝴蝶结已经扰乱我的心房,我也不要看你。

我朗清是一个有自尊的人,我不会和你们小女子计较,但我也不要理你,如果你敢伸手摸我的琴,我一定打你的手,大声说:“不许碰我的琴!”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巴赫初级钢琴曲翻到第二十五首,弹起了《谐谑曲》。

谐谑,就是略带滑稽的嘲弄,你一定不懂,像我这样的“文化人”都不屑开口和你说“讨厌”,我用琴键都能表达我的不满。

因为生气,一分半的曲子我竟然一分钟多一点就弹完了,这时我妈竟然走了进屋,在我身后说:“朗清你弹这个干什么!小妹妹来了你要弹点好听的呀,就弹那个,致爱丽丝,大家都听过的!”

我只想合上我的琴。

真的,我只想合上我的琴。

全世界的家长啊,但凡家里有个孩子会点个啥,家里来客人了总是会像马戏团一样,让客人们排排坐,让孩子轮流展示。

我会弹那么多曲子,四岁开始到十岁整整六年了,我妈只记得那首“致爱丽丝”。

我妈走到我身边,揽着你的肩膀向我介绍:“朗清啊,这是新搬来的同事吴叔叔家,他们的女儿曦珍妹妹,以后和你念一个学校还是一个年级呢!”

这时候我妈热情地转过头向坐在客厅里的你爸爸问:“吴主任,你家珍珍说不好还和朗清一个班呢!”

你爸爸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粗一瞧就知道至少八百度的近视,嘴唇总是紧紧地抿着,背脊永远挺得笔直,一看就是大主任的模板。

他小小地一点头说:“听说朗主任家的小清在提高班念书,要是珍珍也能去肯定好,就是她读书不太行,我和她妈妈都觉得上不了。”

“有什么上不了的呀!医大附小是我们医院直属的,吴主任是医大特地请来的专家,女儿念个提高班怎么了?我去和医大附小的教导主任打个招呼,她和我还是一个病房生的孩子,我们很熟的,以后也让她多照顾照顾你们珍珍。”

珍珍,你瞧瞧,大人的世界多现实又庸俗,一个吴主任一个朗主任,两家平等又互相吹捧还带点互相利用的关系昭然若揭。

可也因为这样的关系,我和你必须得绑在一起。

在我妈的耳提面命之下,我每天早上七点必须在医大家属院里等你,哦不对,准确是说等新来医院、以后有希望做副院长的吴主任的女儿一起上学。

我写到这里发现,昨天的婚礼上你先谢谢了我妈真是非常正确,要不是我妈,我才不会天天跟着你。

毕竟你看我弹“致爱丽丝”的时候,眼里半点崇拜都没有。

别以为你跟在你爸爸吴主任后面,装模作样夸句“哥哥真厉害”我就信了,你明明听的时候就已经在走神了。

唉,我明明弹的超级好。

—第二封—

看第一封的时候你笑了没有?又或者你是不是翻了个很多个白眼,想起了那个又臭屁又自恋的我?

补充一句,如果你的记忆有点模糊(毕竟对我们来说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事,而是七十五年前的事啊),我要提醒你,我小学的时候正是谢霆锋和周杰伦当红的时候。

那时候的男孩子,头发一定要有个刘海,忧郁又淡漠地遮住半只眼睛,双手一定要插着裤兜,裤脚一定要盖过球鞋,看人一定要低着头,眼睛透过刘海半睁着,只有人喊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才会有点不耐又不屑地掀一掀上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