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

立春面色苍白匆匆入内,带来一身寒意,一路走来秋风瑟瑟,只觉得浑身发冷,秋日夜风已经清寒入骨,枝头只留下几片倔强的挂在那边,随着夜色入幽幽晃动,沉默令人窒息,宫内明明彩灯高悬,亮如白昼,可在灯光未照亮的地方宛如有魑魅魍魉徘徊,树影婆娑,惊惧生怖。

她掀起门帘带起的凉风把屋内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空气注入一剂冰凉的感觉,令时于归随意披散的发丝微微扬起。

“没了?”时于归收回视线,瞳孔上还残留着绚烂的烟花,寂灭之前的灿烂,她有些怔怔的。

惠安帝本就子嗣稀少,皇后去世后更是多年没有皇嗣诞生,究其原因不是后宫人数稀少,也不是后妃碾压,众人心知肚明圣人为什么这么做,朝堂后宫皆是沉默。偌大的宫廷就像是一潭死寂的湖泊,悲喜之事都被掩盖与繁华的衣帛下,所有人不过是一具具躯体在繁花似锦的宫内行走,在漫无边际的宫廷内苦熬着。

众人都说杨贵妃盛宠无双不过是因为六皇子尧王殿下是宫内最后一个出生的孩子,他肆意风光地长到十四岁,锋芒所盛之处连杨家都以为要一步登天,若不是骤然遭遇杨家事情,这个尊贵的五皇子最后又怎会客死他乡,连个封号都没有,大概谁也想不到圣人也会对这个幺子如此狠心。

立春脸色苍白,圣人的后宫大都是与前朝重臣要臣有关,因此后宫众人格外有自知之明,且圣人对后宫之事一向宽宥,最大的惩戒也不过是降嫔,最重要的是,大抵是后宫中人早已死心,知道后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东西,日常争风吃醋大都围绕着前朝之事。

今日是圣人第一次在后宫施展雷厉风行的手段,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她沉默了片刻这才继续艰难说道:“是谢嫔自己……”

谢嫔是被王太监亲自送回宫的,也不知王太监与她说了什么,没多久玲珑殿便宣了太医,没多久便传出谢嫔流产的消息。若不是公主早已在玲珑殿安插了人手,大概也会以为是谢嫔体弱,今日受惊这才保不住孩子。

时于归垂下眼,双手抱住膝盖,乌黑的秀发散落在手臂上,她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淡淡说道:“谢柔倒是心狠,只是可惜了姜潮……”

“公主。”立春惊恐地打断时于归的话,眼睛犀利地扫视四周,见门窗紧闭这才白着脸继续说道,“圣人宫闱之事,不可妄言。”

千秋公主再受宠也不过是圣人女儿,作为儿女怎么可以乱议父亲之事,此为大不敬,也为不孝。

“公主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如今夜深,奴婢服侍你歇息吧。”立春看着时于归,哀求地说着。她生怕时于归想太多相差了,这毕竟是谢嫔自己的事情,往大了说是圣人的事情,时于归作为儿女是万万不能有想法的。

时于归对着立春笑了笑,伸了伸懒腰,眼神平静地说道:“我并没有为她惋惜什么,这条路是她自己走的,到底怎么走到今日的地步,她比我清楚,我只是觉得今日是中秋,怎么好好选这个日子,闹得这么多人不安心,连着漫天烟火都无人欣赏,可惜了……”

立春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原有的温柔神情,上前为时于归脱去外袍,轻声说道:“明日长安城也有烟火大会,公主若是喜欢今日的样式,奴婢让巡防司再放一遍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