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屠狗扬了扬眉毛,面露嫌弃之色:“道贺有空着手登门的?”
窦红莲同样扬起眉毛,不屑地道:“诏狱送礼,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出钱了?铁笛吹云许逊这个人,不知二爷可认识?”
刘屠狗目光一凝,许逊是死在他刀下的第一位宗师,自然认识。可以说,若无此人,便不会有他之后“大月如石、磨我屠刀”的几次冒险尝试,更找不到、踏不出今日以力证道的道途。
刘屠狗也不回答,而是侧身让出道路,伸手向门内一引。
窦红莲笑容玩味,仍旧负手,毫不客气地迈步前行,边走边说道:“许逊其人,是原枢密院平戎大军机贺霆威埋在诏狱的暗子,据查是死在了你手里,原本死就死了,军部也好、诏狱也罢,权当没这个人。偏你如今做了诏狱南衙都统,贺霆威又恰好倒了台,那这梁子就不算彻底了结。”
“我以你的名义向军部要了些好处,除了将黑鸦独立成营以来的俸禄、赏银、抚恤、采买等诸项钱粮全额补足,还有一批包括绣春刀、神臂弩在内,被京师匠作监列为废品的精良军械,以及北军牧马场划为劣马的上等军马,足够你南衙上下淘换一新了。”
“其实军部也不是喜欢讲理的地方,可谁让贺霆威倒了呢?天狱山奉诏查办、精锐尽出,贺家大树底下一众猢狲死的死、抓的抓,剩下那些牵扯不深的也是惶惶不可终日,我上门要东西,一个个兴高采烈,给得那叫一个痛快!再者说了,这些东西都有正经名目,管制最严的神臂弩有陛下的旨意背书,无人敢置喙,除此之外纵有些许瑕疵,枢密院的其它山头此时都在观望,又有师尊的面子在,没人会较真。”
刘屠狗与窦红莲并肩而行,闻言心中颇有些意外之喜,只不过无利不起早,这位窦少主如此热心相助,只怕从中拿的好处比之南衙只多不少。
他咧嘴笑道:“我只听过秋后算账的,可我杀许逊时,并非诏狱中人,别说秋后,连年都过完了,这样也行?”
窦红莲斜睨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不然呢,咱诏狱是讲理的地方?”
闻言,刘屠狗很是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他微微停顿,接着感慨道:“俺们黑鸦一向讲究个以理服人,奉公守法惯了,一时间转过不过弯来,今后还要请窦姑娘多多赐教才是。”
窦红莲停下脚步,将刘屠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地莞尔一笑,笑容中少见地没有掺杂别样的情绪,显得格外纯净,再次让刘二爷眼前一亮:“若非本座确定你不是魔门中人,若非师尊亲口叫你师弟,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你出自佛门。本座实在好奇,佛门之中除了妙珠和尚和师尊,还有哪位辈分如此之高的隐世大德,可以教出你这样的人物,还能让病虎石原默许你以病虎山二爷的身份招摇过市。”
刘屠狗闻言,颇觉讶异,自打头一次见面,一直到昨日大朝会,这位窦少主始终对他表现出极为明显的敌意,时时针锋相对,甚至当着吴碍和黄清水的面还险些拔刀火并,怎么只相隔了一日,对他刘二爷竟似有刮目相看之意?
他将散朝之后的种种经历从脑海中过了一遍,与公西小白当街饮酒、当街遇长公主、汝南王府宗师死斗、长安县强提死囚直至晚间于紫阳观升座,其中哪件事入了这位窦少主的眼?
迎着窦红莲好奇的目光,刘屠狗只是微微犹豫就决定守口如瓶,毕竟万柳庄与镇狱侯对老狐狸的态度都是极为慎重和诡异,既然吴碍没有向女徒弟漏口风,他刘二爷更犯不着向她吐露来历,更何况关于自家师门,便连他自己也所知不多。
于是,刘屠狗同样给了窦红莲一个灿烂无邪的笑容:“窦姑娘想差了,病虎石原确实是我大哥。至于我师父,窦姑娘若是好奇,去问镇狱侯便是。”
窦红莲对此似是早有预料,也不失望恼怒,只是神情一变、笑容转浅。她嘴角微翘,呈现一个带着讥诮之意的弧度,由先前的妩媚纯净转为肆意狷狂,眨眼间就恢复了女魔头的本色。
接着,只见她忽地摇了摇头,感慨道:“终究学不来慕容氏那娘们儿的狐媚手段。灵山太上一怒拔剑向天子,那是何等刚强暴烈的脾气,怎么教出这么个浪蹄子?”
刘屠狗闻言愕然,继而咧开嘴,一不留神已是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