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莽忽然出声,拦下眼前两位内阁执政。
他从上到下、从左至右,依次将二人打量了一番,这才露齿而笑道:“既然天子圣明若此,我等臣子遇到疑难事,又岂可不慎之重之,勉力为君父分忧?如若非但不能分忧,还要惹得陛下伤心恼怒,岂不有失做臣子的本分?”
听了这话,张南容笑容一滞,饶是以他性情之柔和,声量仍是不由自主地升高了些:“难不成敖执政想要压下此事?莫非大人不懂得回避二字的意思吗?”
敖莽丝毫不以为意,仿佛前一刻还唯恐惹祸上身、说要避嫌的人不是他一般,当即拧眉瞪眼道:“莽方才说平生最恨做不得主,张大人以为是本官在放屁吗?我敖莽举荐的人,即便罪大恶极,在处置之前也该容我说句话吧?莫说是在这临渊殿里,就是天子面前,我也是这样回话!”
他咆哮了几句,似是觉得不妥,又压低了嗓门继续道:“张大人方才也说了,天子宽宏有气度,想来纵使那于县令在奏折里说了些难听的话,却也不至于因言获罪、甚至掀起大狱吧?”
张南容深深地看了敖莽一眼:“敖大人!你熟读经史,应当知晓当年戚鼎之事吧?当真不怕结党、跋扈这四个字压下来,让你粉身碎骨?”
他以手指天,丝毫不假辞色地道:“敖大人也知道此地是临渊殿?正所谓战战兢兢,如临深渊。陛下赐下这殿名,就是意在告诫我等,心里头要时刻记着居安思危、临渊止步!唯有如此,方可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这君臣之谊才可得其长久!”
张南容的声量越来越高,又提及了天子对臣下的期望和教诲,包括袁守印在内,整座大殿之中无论远近,再也没人敢安坐其位,纷纷起身,随着这位御史中丞一同面向太和殿方向,静静地躬身行礼。
唯独敖莽一甩袍袖,也不行礼,更将双手负于身后,睥睨四顾,尽显狂放之态。
一时之间,人人侧目。
他立身临渊殿中,面上虽无倨傲之色,话语之中却有铿锵金铁之音:“本官不是不知晓临渊止步这个道理,自认亦非结党之人,然莽既受陛下之恩深重,自当竭诚报效,唯恐天下雄杰不知陛下求贤若渴之心。是以每见英雄未曾得志,或将陷于沟渠,困顿潦倒、不得伸展,敖莽必对之曰:‘君困顿至此,非天子无道,乃莽之过也!’”
“两位老大人,殿内诸公,我辈既食君禄,遇上此等情形,又岂敢因私废公、自爱羽毛,不救济之、举荐之、鼓吹之,使其得脱樊笼、青云而上,效命于天子阶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