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栖子居?

那不是阿爷从不许他进去乱逛的小院吗,那院子因为挨着母亲曾经住过的院落,院子里还有一棵近百年的花树,这个时节最是缤纷,亓深雪小时候数次闹着要搬到那里去,都会被阿爷训斥,然后不了了之。

怎么卫骞一来,就可以住在那里头?

亓深雪多少有点更讨厌卫骞了。

没多会,花园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微星闪烁,夜树婆娑,两人沿着鹅卵石径走了一段,亓深雪与卫骞四目相对,尴尬得头皮发麻。

他背着手,看看天,看看地,试探地问道:“那个……你不困吗?”

卫骞答道:“还早。”

在朔北,这个时辰还有一场加练。

他说完才注意到亓深雪脸上的倦容,还有他偷偷揉腿的动作。这才想起少年说腿根被针头扎破了的事,他后知后觉,终于体会出是小外甥不想陪自己散步了。

“你若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我稍等打完一套拳自己回栖子居。”卫骞道。

亓深雪看了看天色,已经很黑了,他一怔:“还要打拳?”

卫骞点头:“朔北天寒得早,平日练练拳可以强身健体,已经习惯了。”他打量过亓深雪的小胳膊小腿,“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了不了。”亓深雪视线从他胸口飘过,想及这层衣服底下的蓬勃肌肉,赶紧摆摆手,“你自己练吧!”

他扭头撒丫子要走,忽的远处墙角闪过一个人影,云吞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一看见他就颠颠儿的小跑上来:“少爷,你在这里啊,可找到你了!门房来说,周家小公子来找你了。”

亓深雪茫然问:“他来干什么。”

周家小公子,周才瑾,就是逢年过节倒背幼学琼林的那个,这厮是和亓深雪蹭一碗饭长大的,勉强算是青梅竹马,亓深雪学会出去鬼混,少说一大半都是周才瑾带的。

“他没说啊,不过他是拎着点心来的,估计就是来找少爷玩罢。”云吞瞧见了他背后站着的卫骞,果然英武高挑,他一边殷殷地瞅着这位大将军,一边三心二意地回话,“不过我闻他身上带着香气,像是才从花船上回来的,可能是在东湖——”

亓深雪一激灵,忙捂住了云吞的嘴,他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东湖这两个字。

他偷偷乜了一眼卫骞,见卫骞没什么反应,这才松开了云吞,悄悄道:“你让他到我房里等,别让他乱说话!去去去,快去。”

云吞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还舍不得多看两眼大英雄的机会,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打发走了小厮,亓深雪转头一看竟见卫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园子里擦黑,他心里又有鬼,没想到背后突然站个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结果脚跟踢在了路边的鹅卵石上,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卫骞一步上前揽住了他的腰,将人往自己这边一带。

天旋地转时,亓深雪来不及思考,下意识紧紧勾住了面前的一段脖颈,心口砰砰直跳。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整个挂在卫骞怀里,还把对方衣领都扯皱了。

卫骞低头注视着怀里的少年,蹙眉问:“伤着了没有?”

亓深雪一时没吱声,他盯着被自己扒乱的衣襟里,近在眼前的锁骨上,有个似曾相识的出自自己狗嘴的牙印,有一会儿才匆忙挪开视线,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咕哝道:“没、没事……”

少年说着就要下来,卫骞却抓住他那一瞬的迟疑,直接将他握住了。

“嗷!”滚热的手掌贴在腕骨上,亓深雪差点跳起来,心虚地叫了一声。

“……”卫骞狐疑地打量片刻,不懂他怎么又炸毛了。

他指了指少年脚边。

亓深雪表情迷茫。

卫骞沉默了片刻,一臂就把亓深雪抱到了旁边低矮的假山石上,伴随着少年的短呼声,他半跪下来,将灯凑前照了照、捏了捏,亓深雪疼得本能地往回一缩。

见他还要褪掉鞋袜查看,亓深雪怕被他发现那些奇怪的淤青,嗖得一声把衣摆挡了下来:“说了真的没事……”

卫骞眉宇间多了几分冷峻,暂且隔着靴袜揉了揉:“可能扭伤了。干什么心不在焉的?”

“……”

亓深雪抿了抿唇,还不是因为你?

卫骞看他还委屈起来了,一副多说两句他就会哭给你看的表情,只好将嘴边不好听的话咽回去,转而道:“别走了,我去叫人,找人背你回去。顺便让亓相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一听要请大夫,亓深雪立马就不干了。

……大夫一来,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伤口,那那晚的事不就瞒不下去了吗!绝对不行!

他慌里慌张一把拽住对方衣襟,谁知卫骞没防备,被冷不丁拽得重心一歪,向前扑了一下。他立即调整姿势,一手撑在了少年身侧的假山石上,同时另只手下意识护住了少年的后脑,这才避免两人一块跌进后头的花丛里。

男人身形高大,亓深雪一下子几乎是被他揽进胸口里了,鼻息间全是他身上那股热烘烘的味道。

那不是亓深雪所见过的任何一味香料的味道,而是莫名给人一种勃发和沸腾的感觉,加上肩领边金红织绣的猛豹纹,声张赫奕,气势熏灼。

亓深雪被他摁在怀里,觉得舌根深处泛起热燥味。

他才想挣脱出来,忽然卫骞道:“别动,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