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说不出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几日来,那日的梦一直缠绕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他总是能反复想到梦境中白青柠的绝望与悲痛。
“你回来了?”这时,赵红珠从睡梦中醒过来,揉着眼睛和秦山岳笑。
秦山岳强行把白青柠从自己的脑海中挖出去,然后对赵红珠点头微笑。
他回来了,他回到了赵红珠的身边了,他绝对不能再想任何关于白青柠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被白青柠亲手毁掉的,白青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就算是白青柠哭着回来求他,他也不会心软的。
“回来了。”秦山岳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又听赵红珠问:“我父亲的事,忙的怎么样了?”
因为涉及谋反,赵父的事情是很机密的,但赵红珠是赵氏遗孤,又一贯聪明敏锐,所以秦山岳从未瞒过她,有什么话都会直接和她说,现赵红珠一问,他便如实相告。
“所有证据都找到了,只等着一个机会。”秦山岳揉着赵红珠的发鬓,声线是罕见的柔和:“我们先大婚,等平反之后,我带你去为赵伯父上坟,你放心,我定会亲手将端亲王伏法。”
正午的书房里,将军声线沉稳,眉目柔和,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描绘出一副美好的画卷,赵红珠用头顶蹭着秦山岳的手掌,满目都是依赖。
午后一室安宁,沈时纣也在这个时辰,以午睡为理由关了厢房的门,然后翻出了窗户,越到了墙外,骑上追风早已备下的快马,与追风一道,一路去了京城里。
白日里,内城外城之间的城门都是通的,外城多是土屋砖墙,人人都是粗布衣裳、挑着扁担在路边卖货,地上的路也是黄色的土路,但进了内城,地上便铺满了青冈石,地缝整齐干净,来往的人言谈间都颇为有礼,衣着华丽的人与马车明显多了起来,路边也没有小贩,只有两排铺子,门户都大开着,里面热热闹闹的,来往间有很多客人。
追风将沈时纣带到了一个没有牌匾的府邸前,看起来像是商人的住所,一进门便是九曲回廊,楼亭水榭,还引了活水做流水假山,门口摆着轿辇,沈时纣一进门,追风便退开几步,抬着轿辇的人便跪下身,等着沈时纣上轿辇。
沈时纣不喜欢这种做派,没动,只是抬起眼眸冷冷的瞧了追风一眼。
追风察觉到沈时纣的情绪,立刻一挥手,这四个人抬着轿辇便走了,追风便引着沈时纣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宅院太大,距离老爷的书房太远,怕少爷走的累。”
追风说的大是真的大,从门口走到书房,两个习武之人竟然走了两刻钟,一路上木楼高阁,琳琅富贵。
沈时纣隐隐对这个未谋面过的老爷有了几分猜测,怕不仅是有钱,还很有权势,这种地段,这种排场,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这宅院中没旁的人,兴许是知道沈时纣今日要来,所以特意清过场,一路上连个丫鬟都没看着,他们直接走到书房门口,追风便停在了门口站立,向书房内一躬身:“老爷,少爷来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来,追风静了三息,退让开来,并向沈时纣一拱手:“少爷,您请进。”
沈时纣望向那扇书房的木门,这木门是赫赤色的,上面雕着一种形状繁复的花,一眼看去名贵非凡,正午的阳光透过去,在地上露出一道深灰色的影。
沈时纣盯着花影,想起了他在古庙中生活的那些年。
古庙中的门也是如此,但上面雕的不是花纹,而是简单的横竖两道木框,光一透进来,落在地上的就是板板正正的一道光印,他闲得无聊的时候会在光下跳格子。
他想,在他未长成的那些岁月里,如山间野狗在林里扑腾的时候,这个老爷住在这个铜瓦鎏金的地方,可曾有一天想过他,看过他?
他的脑子里多了些纷扰乱杂的思绪,人却反倒更冷静了些,既然来了,就没缩回去的道理,他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推开了那扇门,抬脚,迈入。
门内是个大书房,书房内宽敞明亮,映入眼帘的是几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卷,右侧放着一个大书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左侧的墙上则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个着石榴红裙的妖艳美人,眉目与沈时纣近乎一样,不过,她的模样虽然和沈时纣相似,但眼眸间波光流转,风韵天成,满是沈时纣这个男子永远也不会拥有的媚态,此等美人,单是这幅皮囊,便足矣颠倒众生,沈时纣已经能想象到她的美色倾城的模样了。
左侧的窗开着,正午阳光灼的厉害,将浮动的细小灰尘都照的纤毫毕现,一阵微风拂过,画上美人便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沈时纣自从看见这个画像,身体里便蓬勃出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心口像是被狠狠攥住了一般,根本喘不上气来,周身的血液迅速地奔涌,一口气都涌到脑袋上,又一口气都涌下来,他手脚发凉,心如擂鼓。
这种感觉前所未见,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就那样怔怔的看着那副画像。
“那是你母亲。”一道沉稳厚重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沈时纣猛然回身,就看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站在他身后。
对方生了一张国字脸,身穿石青色、片金通绣四爪蟒袍,左侧腰间佩一把墨刀,年岁虽大,但脊背挺直,周身绕着一种久经沙场后才有的征伐之气,沈时纣一回头,就看见对方在看着他笑。
那是一种穿越过时间洪流,目睹过沧桑岁月后沉淀下来的慈祥与温和,他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无数次思念过你,我叫季长安,外人都尊称我为端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