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柠维持着提着裙摆、跑回厢房的动作,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看。
她身为官家子女,又嫁过二品大将,自然明白端亲王在朝堂中的位置,她以前还与秦家一些旁支走动的时候,曾从他们的嘴里听过不少关于端亲王的事情。
端亲王时至今日已四十有五,正是不惑精壮之年,手下强兵数万,至今未成亲,不曾有任何妻妾子女,白青柠还曾听人谈论过些阴私,说端亲王不举,所以才不娶妻,常年驻守边关。
大奉以武立国,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朝中老将多是端亲王的好友袍泽,就连当初秦山岳的父亲、秦老将军与端亲王都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二人自小一起习武,是无话不谈、能为对方赴死的好兄弟,他们二人长大后,端亲王镇守大奉东边,东防倭寇,秦老将军镇守大奉西边,西防蛮族,每年只有新岁时才能于京中相见,大醉一场,抵足而眠。
当年秦老父亲战死沙场时,秦山岳还未长成,不过是个单薄少年,朝中其他将领不敌蛮族,还是端亲王横跨整个大奉,从蛮人手中抢过了好友的尸身,亲自抬棺,走过八千里路云和月,趟过三十功名尘与土,混着塞外风沙将士血泪,一路抬回京城的。
不过这些都是老黄历了,老将军人走了,端亲王这杯茶也就凉了,再后来,端亲王常年镇守西部边关,与倭寇打仗,很少回京城,这人情也就淡了,只剩下当初的一些老人还记得。
秦山岳岁数小些,对端亲王有印象,但并不记得太多了,且时过境迁,又掺和上了各种利益及赵家的事情,对端亲王反倒没什么亲缘可讲,乍一看到端亲王府的人马私兵到来,第一反应便是端亲王要谋害他。
他近些时日一直替赵家查案,查到了不少隐秘,又频繁接触北典府司锦衣卫指挥使,凭端亲王的耳目,自然能察觉到他这些年一直在筹谋的动静,他近日又与兵部侍郎一起,在推动为赵家平反的事情,他于端亲王来说,就是一个随时都会砍下来的刀,端亲王想除掉他很正常。
但是他转瞬又想,此刻他们一行人是在京中,虽说是京中郊外,但也是京中,天子脚下,端亲王就算是真要杀他,也绝不会选在这里。
但眼下,从远处杀过来的确实是端亲王的私兵。
他们这种从过军的将领养的私兵多数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将,手里都垒着百八十条人命,平时和那些达官贵人养的私兵看不出什么区别,但一拿上弓箭,拔出重刀,那种刺人的杀意便瞬间蔓延,连夜色似乎都浓厚了几分。
“秦将军说笑了。”远处响起了一阵爽朗大笑的声音,裹着清脆的刀尖声,在夜空中震响:“分明是秦将军派人围了我端亲王府的地盘,小的还想问问将军是何缘由呢!”
秦山岳拧眉看向来人。
他认得对方是谁,这人名追风,是端亲王府的家生子,打小就在大奉东部与倭寇的战线中长大,其父是端亲王的亲卫,为救端亲王而死,所以他自小便被端亲王亲手养大,带在身边,犹如半子,今年不过双十岁数,却已经是端亲王的左膀右臂。
他在这里,就说明端亲王对雾林院很是看重。
秦山岳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他想不出来,白青柠能与端亲王有什么关系?白家是朝中新贵,深知如何保全自己,从不敢去掺和端亲王的事,白青柠又只是个闺中女子,她能与端亲王有什么关系?
秦山岳在脑中浮现出了各种人物关系和近期发生的事件,京城就像是一张由蜘蛛织好的大网,每一根线都有它连接的人与事,但他找不到白青柠与端亲王的交点在哪里。
而此时,追风已骑着快马,手持一柄重刀,冲过了正在交战的两方私兵,直接挡到了雾林院的门口。
他背对着雾林院,正面对着秦山岳,以一种守护的姿态,挡在秦山岳的面前,语气尊敬,但手中的刀锋却分毫不让,只要秦山岳敢上前一步,他的刀就敢落下来。
“这里是你端亲王府的地盘?”秦山岳凝眸看着追风,手里的刀却指着雾林院的门,他咬着牙关,一字一顿的用重音说道:“这里住着的,是我秦家的下堂妇白青柠,与你端亲王府有何干系?”
追风自然不会蠢到把沈时纣的身份亮出来,他只是笑着绕开话头,抬出端亲王来震慑秦山岳:“我们主子的命令,下面这些小的也不懂,总之这是我们端亲王府的地盘,将军最好速速退去,否则就算是上达天听,也是我们端亲王府占理。”
秦山岳自然不会放手,他冷笑一声,抬手挥刀。
追风不避不让,迎锋而上。
他们二人打做一团时,白青柠正从庭院内搬了个梯子到墙边儿上,从墙头上往外面看。
方才春日与秋月去后门处看了,后门处也被围上了,他们这雾林院现在四处都是人,插翅难逃,不过外面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人是秦山岳的私兵,一拨是端亲王府的私兵,两拨人在外面打的难解难分,白青柠不敢开门,干脆就从墙上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