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施主——”
耳边传来慈悲醇柔的唤声。
江崇煜回过神,四下望去,一切如常。
而喊他的人是个满目慈悲的和尚。
他双手合十,说着:“阿弥陀佛,施主请移位,不要影响他人。”
江崇煜这才发现,后面等着上香祈福的人很多。
他忙站起来,走到一边,看着佛光闪闪的大殿,闻着清心静气的佛香,而脑子里还嗡嗡作响,隐隐听到母亲的骂声。
“你贪慕权贵,忘恩负义,不孝不悌,简直枉为人——”
母亲怎么能这样骂他?
她可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朝堂黑暗,党争不断。
民间战乱四起,皇上沉迷修仙,太子纵情酒色,偌大的周氏王朝,危若累卵……
罢了。
他的政治抱负说出来,也没人懂。
“裴凛川?”
他走出去,低唤了一声。
近卫裴凛川守在殿外,听到呼唤,忙道:“属下在。”
“回去吧。”
“啊?”
不见谢小姐了?
裴凛川懵了片刻,见他面色不悦,也不敢多问,忙跟着下山了。
刚到山下——
几个贵女恰好从马车上下来。
裴凛川最近一直替江崇煜关注谢晚凝的动态,远远看见她,便低声提醒:“大都督,穿红色衣裙的那个,就是谢小姐。”
江崇煜一听,下意识看了过去:不远处,台阶上,几个衣衫华美的年轻女子款款走来。
她们也看到了他,各个含羞带怯,别过脸去。
唯有红衣女子落落大方看着他,毫不避讳。
她生的个头高挑,身段婀娜,修长脖颈间一条珍珠项链,阳光下闪闪发光。
往上看,白皙的鹅蛋脸,妩媚多情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多了几分凌厉感,额间红色牡丹状花钿灼灼如火。
端得是华美高贵,又热情魅惑。
不愧是太傅之女。
江崇煜打量着,也思考着:这谢晚凝看他的眼神……别有意味。
精明的男人从来会捕捉女人的心思。
江崇煜也不例外。
他瞬间明白谢晚凝对他有好感。
这让他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刚才被母亲痛骂的不快,都消减了不少。
本来碍于母亲的痛骂,他都想放弃寺院“巧遇”了。
不料,连老天都帮他,不,看来母亲也是保佑他的。
她们的马车甚至都停在他的马车旁边。
江崇煜昂首阔步走过去。
经过谢晚凝身边时,听到一句:“原来是江大都督的马车,怪不得如此,华丽。”
谢晚凝有意搭话,言语里带着略微的调侃。
江崇煜见她递来橄榄枝,自然笑着接下了:“我是个粗人,见识浅薄,就爱这些金银,让谢小姐见笑了。”
谢晚凝可不觉得他见识浅薄,能从草根爬到正二品大都督,可不是全靠武力能行的,尤其他在战场上多次兵行险着、以少胜多,这可都需要脑子跟胆量的。
“江大都督谦虚了。钱财乃身外之物,江大都督如此,反让我觉得是视金钱如粪土。”
她夸人都夸得别出心裁。
江崇煜觉得她很聪明有“趣”。
若能娶之,定然能在前程上帮他良多。
“哈哈,晚凝姐姐,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对,让我来回忆回忆,你刚刚明明是说,江大都督千好万好,就是审美俗气了些。”
“哎呀呀,你没听说吗?人家是视金钱如粪土!”
……
谢晚凝身边的小姐妹纷纷打趣,笑作一团。
“我说了吗?我是说大俗即大雅,你们啊,没听懂,别胡说。”
谢晚凝强词夺理,努力补救。
她的小姐妹忙应着:“好好好,不胡说,不胡说,江大都督,我们晚凝姐姐,没说你俗气,只说你是个好郎婿。”
时下风气还算开明。
谢晚凝本身就不是困于闺阁的人,她结交的小姐妹,也都心境开阔,胆大敢说。
江崇煜听了,适时地说:“小姐们说我好,可不如家里长辈说我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望我所求之人的父母,亦有此感。”
最后一句,他是对着谢晚凝说的,也是在暗示自己不得谢晚凝父亲的青眼。
“谢小姐,台阶陡峭,谨慎慢行,注意安全。”
他点到即止,微微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一到车里,他的笑就散了。
这种对着女人逢迎示好的事,实在有些伤脸面。
他讨厌自己这个样子。
但谁没做几件自我讨厌的事?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裴凛川上了马车,驾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