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有漂亮的宝石,明明灭灭地朝他靠近,那是无数异兽的眼睛,是来吃他的。
怀中玉玦散发光芒,传出一道急切的声音:“你去哪儿了?回来!”
昔日温柔磁缓的嗓音,此刻只余咬牙震怒和冷沉。
夕影只顿了一下,用最后的力气握着玉玦一捏,清脆声响,光芒散尽,雕刻成夕影模样的玉玦碎裂成屑,扎了满手血。
他松了口气,倔强地轻声说给自己听:“不回。”
传音玉玦对面的声音是苍舒镜的,是他那个双生兄长,也是他的……床伴。
异兽对他张开血盆大口,他闭上了眼。
……
“苍舒夕影,你不会死。”
夕影听眼前的青年说出这句话后,垂睫“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像个被抽掉魂灵的傀木娃娃。
他靠在岩壁上,刚刚醒来,浑身脏污不堪,全是泥和血,皮肤上的血污倒是擦干净了,伤口也简单处理过,狰狞的疤痕烙在白玉似的皮肤上扎眼得紧,青年看得心烦,皱着眉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夕影身上。
苍舒镜不喜欢夕影身上留疤痕,除了他自己烙下的。
苍舒镜双目充血,一贯的温柔斯文维持不住,彻底崩坏,阴鸷的眼紧盯着夕影。
夕影干脆闭上眼,就当自己是个死人。
苍舒镜嗤笑一声:“我找了你一夜,你就这样对我?若不是我来的及时,你已经被异兽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夕影还是不说话,甚至连一点微弱的反应都没有,就像随时会断气,安静死去一样。
他的脚踝碎了,被异兽啃掉了三截脚趾,左腿的血肉也被嚼掉一大块,露出森森白骨,他不知自己身上还有多少这样的伤口,却感觉不到疼。
苍舒镜知道他怕疼,直接给他服下屏蔽感知的药,因而,他现在浑身都是麻木的。
“你当真这么不怕死?敢来殊命峰这种地方?你要逃怎么不回家?哪怕去人间也好。”
夕影想:他回不了家,也不觉得苍舒山庄是自己的家。
苍舒家是四大仙门之一,父亲更是天虞的拥趸者,左右父亲并不喜欢他,他要是逃回家,不等天虞的人上门,父亲会亲自将他捆了送回天虞,也可能会直接砍了他,送上人头。
至于人间……天虞的人在人间找一个逃犯很难吗?时间的问题罢了。
更何况,他也不是故意坠落殊命谷底的。
夕影从未见过苍舒镜话这么多的时候,但他浑身发麻,感知混沌,只零星听进去一点。
他也不想听。
过了很久,苍舒镜大约骂累了,拨弄着火堆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夕影艰难地用沙哑的嗓说:“可以再给我一枚屏蔽感知的药丸吗?”
苍舒镜抬起染满血丝的眸,不解地看着他。
夕影平静地说:“听说处以极刑很疼,万道利刃同时落下,浑身的血肉骨骼都会被切碎成泥,我怕疼,受不住的,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枚?”
夕影一直在求苍舒镜,从为了不让父母失望求苍舒镜渡他灵力,帮他通过仙门考核开始,一步错步步错。
他求惯了他,如今是最后一次。
他目光落在苍舒镜身上,神情平静,无悲无喜,却看着这位一贯光风霁月,温柔斯文的天之骄子脸色陡变,像狰狞的兽,眼眸通红,指骨攥地喀嚓作响。
“你就那么想死?”
“不想,但我不想有用吗?”夕影平静地说:“你会为我澄清污名吗?”
他瞧着自己手上又泛出的黑色雾气,丝丝缕缕纠缠在莹白的指尖上,怎么都抹不去。
“你不会。我自己都分不清,我是不是真的与邪祟勾结过。”
夕影稀里糊涂成了邪祟,但没人为他澄清,搜罗来的证据摆在眼前,他觉得如果自己不是被控诉的人,他也相信那些是真的。
他活得太累,不想反抗了。
“求你给我一枚,一枚就够,我……我会想办法回报你。”
苍舒镜咬牙狠道:“回报?你这样了还怎么回报我?你拿什么回报?”
“来世定……”
夕影话说到一半,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