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谢紫殷将四碗药汤一口口饮尽,霍皖衣脸上笑意盈盈:“相爷在作什么画?”
他一边问,一边用绢布去为谢紫殷擦拭唇角。
手腕被人擒住,他怔了怔,对上谢紫殷意味深长的双眼。
谢紫殷道:“夫人这般殷勤可人,难道真的别无所求?”
霍皖衣眼神闪动,笑道:“我求相爷不行么?”
“你想求我什么?”
檐下的雨如珠而落,敲碎几分静寂。
霍皖衣道:“……我最近仰仗相爷做了许多事。没有相爷默许,我见不到陛下,没有相爷相助,昶陵之行我亦走不通畅,就连莫公子的事情……我都是凭着相爷才走到今天。”
然而正最该是谢紫殷得寸进尺,讲出条件的时候。
他凝视那双无法看透的眼睛,却只得到谢紫殷一句:“蠢人也走不到今天。”
霍皖衣睫羽颤动一瞬:“相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说,我都是凭借自己?”
谢紫殷松开他手腕,随意道:“你如果事事都靠我,那从一开始就不会想法子离开。”
霍皖衣道:“相爷觉得我可以离开么?”
那只手重新执笔作画,铺展的宣纸上墨色深厚,将巍峨耸立的群山勾勒。
谢紫殷似笑非笑地反问:“你以为呢。”
霍皖衣道:“我以为相爷不会想要我离开。”
“我关不住你一辈子。”
“……没有关不关得住这种说法,”霍皖衣却好似要争个输赢,“比如废掉我的手脚,剜去我的眼睛,让我除了相府无处可去,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与能力。”
墨迹在群山的头顶划出一道横。
不知这是不慎添出的一笔,还是本该落于此处的点睛之笔。
谢紫殷偏头看他:“霍皖衣,在你眼里,我有这个必要以这种方式困住你?”
霍皖衣怔了怔。
他放轻声音:“……我……是为什么呢。”
他问得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问个什么。
好像这个问题只是他突然想出来的,连自己的心里究竟在问什么也不清楚。
但偏偏谢紫殷听懂了。
如同四年前,他一眼就能看见谢紫殷的真心那样。
他也被轻易读懂。
就连他自己都还在浑噩不定,于迷雾中跌跌撞撞,追寻前路。
谢紫殷却道:“我关不住你一辈子,也没有想过关你多久。”
霍皖衣道:“谢紫殷应该很恨我。”
谢紫殷也不否认:“我的确恨你。”
“……那是为什么呢,”他的眼睛里好似凝出泪意,“你总是让我想不通,感觉我变得很不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