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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婴望着赵武的背影,转头冲卫献公感慨:“就是这样一个说话细声细气的人,却执掌着天下诸侯的命运,真让人不可思议。”

齐国与卫国关系好——当然,齐国也只与卫国关系好了,除了卫国之外,在场的其余国家都参与过攻击齐国的行动,所以晏婴只能找卫献公说话……后者是国君。

在这种盛大的典礼上,国君是要注重自己身份的,卫献公不方便直接与晏婴交谈,因为晏婴是一个卿,两人身份不相当,所以,即使卫献公在流亡齐国期间,像个哈巴狗一样奔走于齐国卿大夫之间,但他现在,也只能倨傲的冲晏婴点点头,表示赞同对方的讲话。

鲁国的叔孙豹哼了一声,自言自语:“有理不在声高,赵武子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武事上且不要说,只看他当执政一年,便帮助晋国度过罕见的灾荒,这等经营才能,恐怕管仲复生也比不上了。”

晏婴是个正直的人,正直的人不肯撒谎,虽然叔孙豹的斥责关系国家荣誉,但晏婴还是诚恳的承认:“没错,下宫之乱后,赵武子幸存下来,他经营赵氏,令赵武在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超越了父祖百余年的努力;他经营晋国,废除了晋国严酷的律法,沟通商路,使得商税大幅增长;他修建大型水渠,使得农业不再看天吃饭……这份经营手段,确实令人神往。”

晏婴回避了管仲与赵武的比较。

叔孙豹拿管仲与赵武比,不是狂妄,也不是故意贬低管仲,毕竟赵武拥有的经济学理念,要比管仲多两千余年的积累,二者真要比较起来,优劣是很分明的。

晏婴只想谈论赵武的“仁”,在他看来,这个春秋末世,刑罚确实越来越严酷,有点不适应这个时代,而这点,恰好也是当时杰出政治家的共识。晏婴这么一说,连郑国子产,也包括鲁国的叔孙豹都微微点头,他们的脑海里不约而同的对赵武产生一种高山仰视的向往。

然而,时代的变化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的——晋国这场乐舞以正统的王室音乐——“大雅之音”开场。乐声中,晋平公姬彪一手执三足青铜樽,祝酒道:“寡人敬诸君一爵,愿与诸国世代和好,永享太平。”

齐景公、郑简公、齐国晏婴、郑国子产、宋国向戎等人捧樽回礼道:“愿世代和好,永享太平!”然后一饮而尽。

晋平公心中甚是喜悦,当即赋诗一首《嘉乐》,齐国大夫国晏婴也写了一首《蓼萧》,郑国子产则写了一首《缁衣》。晋平公按照赵武事先安排,在乐声中向齐景公、郑简公,以及列国国君下拜,道:“寡人拜谢郑国和我们晋国肝胆相照,没有二心!寡人感谢齐国的历代君主对晋国的支持……寡人拜谢宋国对我们晋国的坚定立场……寡人拜谢鲁国国君……拜谢卫国国君……许国国君……”

郑国执政子展走下场,领先赞颂:“晋国君主宣其明德于诸侯,此真盟主也!”

三舞三蹈过后,晋平公回到自己的座位,赵武再度领舞,引导音乐转向了郑风、卫风,以此答谢列国对晋国霸业的支持。

季札皱了皱眉头,继续重复他在郑国的时候,对郑、卫音乐的评价:“卫国衰亡了,卫国的靡靡之音不过是亡国小调,在这种场合演奏起来,晋国的霸业恐怕不长久了。当初郑国称霸天下,最终还不是失去了霸业,前辙可鉴,晋国要重蹈覆辙了。”

这是个变革的时代,音乐也在走向变革。

六百年前周王室的音乐,如果用现代事物作比较,那它就相当于京剧当中的青衣剧,节奏异常缓慢,咿咿呀呀的,哼唱着一些与当今时代相隔很久远,甚至听不懂的腔调;而郑、卫音乐就相当于流行歌曲。

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郑、卫音乐节奏明显加快了许多,生活气息也非常浓厚,曲调轻快明朗,大多数人对此都非常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