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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抬起头来,指着船头上站立的几人,笑道:“小璇,你阿爹来了……”

“阿爹?”在徐一凡怀里靠得舒舒服服的李璇象小猫一样懒洋洋的抬起了头,接着就瞪大了眼睛。徐一凡这惊喜可给得不小。船头上面,几人衣襟当风而立,一个穿着军服,李璇认得,就是徐一凡麾下那个最嬉皮笑脸的楚万里。其余几人,穿着南洋习惯的白色长衫或者洋装,不是他阿爹,还有南洋几个大家族的人物,还能是谁?

整幅画景里面,只剩下了女孩子惊喜的声音:“阿爹~~~~~我在这儿呢!”

※※※

“中丞爷,徐州的电报到了!”

一个荣禄从京城带来的下人,低眉顺眼的站在签押房门口,小声的回报。

他们这位跟了许久了荣大人,朝鲜回来,就一直是这个神魂颠倒的样子,越来越难伺候。瞧着他那个倒霉样,谁都以为荣禄这次是起不来了,在宅子里面当差的,不少人偷偷托了荐头,另外找了地方继续伺候人,卷起铺盖就溜了。他们是老家人,自然不能走。旗人这方面规矩严,家生奴才背主,外面也别想寻着人再伺候。大家伙儿免不了长吁短叹。直到平地一声雷,荣禄又授了江苏巡抚的实缺,是实缺,不是署事儿!

朝鲜败将而得江南富庶省份方面之位的,荣禄是独一份儿。荣大人的圣眷,还是这么了不得!大家摩拳擦掌,以为这下能好好的将这半年饿瘪的荷包补回来,说不定还能有富余。谁知道这些日子下来,荣禄不仅没有半点喜色,还过得更加的颠颠倒倒了!

他陋规也不怎么收,更别说挂牌撤差委缺了,也不清狱,更不盘库。这些事儿,都是家人们拉皮条收好处的大好机会,偏偏就被这样轻轻放过!荣禄只是不住的见人拜客,不住的朝各个地方发电报,一个晚上睡不了两三个钟点。中丞之尊,对知县这种微末小员都客客气气,见面就喊人家拉炕,对着谈话。这几天更加的不可开交,整天就盯着徐州那边电报过来没有,心腹人一拨拨的派过去,要不是他忙着联络两江官场,说不定自己也得跑过去!听到徐一凡从上海动身的消息,更是将床搬到了签押房,吃饭睡觉,都在这里候着……

真不知道这位荣中丞,来两江当这个江苏巡抚,图的到底是什么!

这下人心里腹诽,态度可是恭谨万分。这也算是带来的好消息,真希望主子爷能得了这好消息能正常一点儿……

没成想,荣禄的反应却是如此夸张!他在小床上本来是半靠半卧,听到这句话一个骨碌就爬起来,光着脚跳到了地上,两眼瞪得铜铃也似,双手伸出来,抖得厉害,一连声的道:“来了?来了……给我……给我瞧瞧!皇天后土……总算是来了,不管什么,等得实在是……”

下人递了一份抄报纸给荣禄,弯腰在那里候着。这家人本来就是在荣禄身边管机要文墨的。旗人通的人少,不通的人居多。出外当官,门政和文墨这些家人,简直就是他们大半个主心骨。官场嘲笑旗人这方面的不少。荣禄虽然在旗人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能员了,却还是不能免俗。他继承前任的师爷不过办的是寻常公事,真正机密文墨公事往来,靠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荣禄光着脚踩着箩底青砖,好像浑然感觉不到地上冰凉。弯着腰像个虾米似的急切看着那份抄报纸,他读得极慢,一遍不够,又用尽全身心思仔细的再看了一遍。

接着他手一抖,那份抄报纸掉在了地上,他抬头眼神茫然,也不知道看向什么方向:“陈修五就这样答应了?没道理啊……武毅铭军改成我荣禄的抚标兵,进驻苏州……他应该明白,这是要和徐一凡作对啊……谁不怕那个凶神二百五……就算是有圣旨,有好处,他怎么就这么大着胆子答应了呢?”

那笔墨机密家人可以想象到荣禄接到这份电报狂喜的样子,荣禄此来,孜孜以求的还不是要拉一支实力在身边!没有实力,他不管做什么,联络各处官员再勤快,也都是虚的。陈凤楼所部武毅铭军本来就是徐一凡来之前,两江最能打的武装力量,全部十三营七千人马,一半是马队,当年淮军第一名将刘铭传带出来的老底子,拉到这支队伍改编成抚标兵。只要徐一凡还不敢拉起反旗,荣禄就有足够的底气和徐一凡分庭抗礼,他苦心联络的两江官场,地方士绅也就能派上用场,地方一体对徐一凡团体这个外来户卷动风潮,就真说不定能让徐一凡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