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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父说:“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既然世人皆浊,何不一起在泥水中打滚推波助澜,既然众人皆醉,何不一起趴下身子,低下头,吮吸那酒水醪糟?何必故作高深,让自己惨遭放逐。”

屈原答:“新沐者必弹其冠,新浴者必振其衣,我宁愿投身湘水,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扬雄不像渔父那般洒脱随意,也不似屈原一般刚烈高洁。

他和世上大多数人一样,介于中间。

他们早被浑浊的世道濡染了身子,不愿同流合污去作恶,也没本事反抗、没胆量呐喊。只能垂下头,双手环抱自己,蹲在角落,默默无言,护着心里最后一丝良知。

今日之赋,不为已陷入癫狂彻底劝不动的王莽而作,不为苦苦期盼新圣的天下人而作,更不是思念汉家。

扬雄只为自己而作,他想和那个纠结膈应了一辈子的扬子云,达成和解。

“用心于内,不求于外,足矣。”

后世的人,或许会嘲笑他惟务雕虫,专工翰墨。

青春作赋,皓首穷经。

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真正废物文人一个,这辈子一事无成,曾为汉臣而仕二主,连死谏都不敢,最后的评价,或许是“小人之儒”吧。

“也好,有始有终。若我有资格入史书,就这么写罢……”

扬雄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扬雄,终其一生,都是一介懦夫。”

……

得知扬雄病笃的消息,最先赶到的是桓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