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对军队产生了失望的情绪,他们盼着官家是来救他们的,可官家来了,救出的人并没有多少。
越来越多的死人,越来越多的人以不体面的方式死去,这一切都摧毁了他们的信任。
那天失去妻子的男人情绪异常激动,他对着军队和翰林学士破口大骂,说自己的家人是被他们害死的,要他们偿命。
村民逐渐失去理智,挥舞着棍棒要将官家赶出去。
霍松声命令军队只许镇压,不许反抗。
军队落了下风,平白挨了打,连霍松声都挂了彩,被个村民一棒子挥在脸上,颧骨登时就肿起来了。
林霰淌着乱子过来,短短几日他又瘦了一圈,让人把村民们拉开。
村民被拦在外面,指着鼻子骂他,说他没安好心。
林霰照单全收,没反驳,好脾气的问清他们的需求。
村民的要求很简单,不可以火葬。
林霰耐心说明长期存放尸体的坏处,希望能获得一些谅解。
村民也并非都是不讲道理的,一部分态度松动,但拗不过村里长辈,老人始终不肯松口。
如此又挨了两天,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到处都湿漉漉的在化雪。
尸体堆在那儿被老鼠啮咬,生了虫,不少人身上开始痒。
搜救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军队都离开现场,转而去挖坟。
可那么多人要挖到什么时候?
霍松声跟林霰商量对策,时不时在脖子后面抓一下,林霰将他拉过来,发现霍松声后颈生出一块红色的癣。
“不能再拖了,起了疫病就糟了。”
林霰亲自带人去游说,先将得到准许的一部分尸体烧掉,并给予家属一定程度的补偿。有了补偿在前面,更多人开始同意火葬。
老人大骂官家无德无良,一气之下,竟一把火烧了破庙里的救命粮。
村民怒火中烧,终于有人看不下去,站出来为官家说话。
佰侨乡受灾至今快七天了,第一时间进山的是官家,这么多天不眠不休,争分夺秒救人,拿到吃的让给百姓,住的帐子让给百姓,大雪的天,那么多人病倒还在坚持,没叫过一声苦,没喊过一声累。现在这些尸体堆在那儿,发烂发臭,有人因为这个染了病,官家着急,挨个劝说,为的哪是他们自己,还不是我们大家的性命?活人难道不比死人重要吗,佰侨乡已经死了够多人了,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够啊!
村民自发的帮军队运尸体,该烧的烧,该处理的处理。
天灾是谁都不想看到的事,官家做的够多了。
一把火烧了整整一天,林霰拿到最终上亡人员的名单,看了许久才将小册子合起来。
光一个佰侨乡就是如此触目惊心的数字,整个大历该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林霰深深地叹了口气。
霍松声进来就听见他叹气,把手中药膏丢给林霰,露着后脖子蹲地上,要他给抹药。
药膏清清凉凉的,林霰蘸了点在霍松声皮肤上打圈,问道:“山道上的雪都铲完了?”
“哪有那么快,兄弟们也要吃饭的好吧。”
现场救援结束,剩下的是善后和村庄重建事宜,镇上的官员已经接手这个工作,明天大概就要来了,林霰预备等山道清理干净,路好走一些,便动身回长陵。
“请神节都推迟了,你那么着急回去干嘛?”霍松声不明就里,“你病还没好呢,下山又要招风。”
林霰顿了顿,将手腕伸到霍松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