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靖妃盯着他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面上露出微笑:“好,这就好,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说话不会不算。”侧头唤道:“皇上,还不来见过你大哥?”常思豪见她瞧向刘金吾那边,心中大惊:“原来他竟是皇上?”然而却听文酸公应了一声,上前两步,向长孙笑迟跪倒行礼:“小弟载垕,见过兄长!”
这下不单常思豪讶异,就连长孙笑迟也是意外到了极点,迟愣愣问道:“你是皇上?”
文酸公抬起头来:“小弟正是当年的康妃之子,大哥,这些年来你飘泊在外,可苦了你了!”说着话以袖掩面,啜泣出声。
长孙笑迟心想那日在馆中,他还曾对水颜香曲词大加品评,出尽风头。哪料想他就在面前,自己三人却又茫然不知,反而到厅里四处去寻,又哪里寻得着?这一趟阴错阳差,他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些。讶异之余,不由得又想起一事。
那是嘉靖十八年,嘉靖皇帝要册封二皇子载壑为太子,同时也将三子载垕册封为裕王,在册封大典上两位皇子各领册宝回去,结果打开一看,两人的册宝居然弄错了,太子的册宝错给了载垕,裕王的册宝,却给了载壑,于是又快马加鞭地对调,换了回来。结果二皇弟终究早亡,皇位还是落在了这三弟载垕的头上。
此事传得天下皆知,都说冥冥中自有天意。看来人是终不可与命相争的了。眼见此刻他贵为一国之君,居然跪在地上向自己施礼,可见心中兄弟情谊尚在,而自己却始终有恨他之意,心胸之别,实在相差天地,赶忙上前扶起道:“三弟……不,皇上请起。”
隆庆皇帝站起身来:“咱们自家兄弟,不用多说,况且我代娘向大哥赔罪,也是应该。”
长孙笑迟道:“咱们既是弟兄,也是君臣。天地君亲,亲在君后,国体不可废也。”
卢靖妃含笑说道:“好,好!本来我还有第三个要求,便是希望你不要再图复夺皇位,引起杀戮,让天下重新陷入一场血雨腥风,现在看来却是没必要的了。皇上,你这大哥命苦,皆是为我所害,你要好好待他,望你兄弟能和睦相处,治理好国家,让天下风调雨顺,永享太平!”说着话调转金钗,直向自己胸中插去!
长孙笑迟惊声道:“不可!”妙丰诸人一起前拥,却已迟了。
卢靖妃向后仰倒,灯影摇曳,血雾飞虹,长孙笑迟俯身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眼见金钗尽没,直透入心,她是活不成的了。自己母亲的大仇得报,可是殊无半分欢愉,心中反而充满撕痛、悲伤与不忍,想起囚病而死的二弟、自残赎罪的景王、颟顸糊涂的父亲,一时觉得人生大苦,骨起秋风,钗头那一对母子凤凰为鲜血浸染,在泪光里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黄、绿、红三色晶莹。
卢靖妃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知道他刚才喊出一声“不可”,在心中已然原谅了自己,淡淡一笑,合上了眼睛。
第二章 骂永亭
众人面对着卢靖妃尸身,各自难过感叹,长孙笑迟和隆庆两兄弟又哭了一场,妙丰瞧着自己多年的老姐妹亡故,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跪在长孙笑迟面前请罪。
昔年旧事之中虽然有她全程参与,毕竟也是在卢靖妃的引诱下,步步泥足深陷,后来还算助燕临渊救过自己,长孙笑迟自不忍怪她,反而好言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