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成白了他一眼,又换上笑容去和常思豪聊天:“侯爷,您这次奉旨巡查西线军事,不知情况如何?”
第六章 诓语
常思豪淡淡道:“九边形势乃国之机密,非朝臣重宰不能尽言,别人还是少打听为妙。”
六成道:“是,是。侯爷不可误会。小僧的意思是:做什么国师、圣僧,那真是小僧想也不敢想的,不过为国效力,小僧却也责无旁贷。小僧不才,别的不敢夸张,要说起求吉卜卦,那倒颇有心得。不知军中是否需用人手?若是有用得着处,蒙侯爷提携一把,带在军中参务军机,那可就是小僧的荣光了。”
火黎孤温眯眼斜视,似乎在说:“瞧你那副模样,也配在军中参务军机!”
常思豪的表情也有些反感,道:“禅师若有心,多在寺中为天下苍生念经祈福也就是了。”
六成对这冷淡有所察觉,讪讪点头笑道:“是,是,侯爷说的不错。”声音渐低,就此没了声息。
又略行出一程,常思豪忽然“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忘了忘了。”李双吉道:“什么事?”常思豪摆手:“我还有些话忘了和袁先生交待。”扬鞭往道旁竹林一指:“你们在此等我片刻。”说完拨马回程。
火黎孤温听得蹄声渐远,正自盘算如何逃跑,忽觉脑后一疼,扑嗵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脸正扎在泥里。他刚要大骂,就听李双吉惊道:“你干嘛打死他?”六成的声音道:“给一巴掌怎么会死?这是他乱说话的报应。”李双吉过来翻过火黎孤温查看,见他双目闭合,又探了探鼻息,松口气说道:“晕过去了。”将他拎到竹林边扔下。六成笑道:“什么国师,武功也不怎样。”
二人放马啃青,火黎孤温眼睛眯起小缝偷瞧,见他们不再注意自己,手便在背后地上乱摸,寻着块石头抓起来,小心磨割绳索。这时六成和李双吉聊起天来,只听六成问:“您跟在侯爷身边,年头可不小了罢?”李双吉道:“哪里!七八年吧!十来岁时俺就伺候他,可是他身边的老人儿了。侯爷走哪儿,就把俺带到哪儿,人们管他叫侯爷,就得管俺叫吉爷!”
火黎孤温边磨绳子边想:“这傻大个子看着实在,其实不然,刚才吹牛还遭了白眼,这会儿又来往自己脸上贴金!脸皮真是厚得可以。”
六成惊讶道:“哎哟,那不跟亲兄弟一样吗?”李双吉笑道:“那是!在大同杀鞑子,俺们是并着肩冲的,战场上杀出来的感情哪!别看当着外人规规矩矩,平常俺就叫他大哥,他都叫俺小吉弟弟。”
火黎孤温手中一打滑,石头险些掉地下,心想就你这五大三粗的样子,还“小吉弟弟”,真让人笑掉大牙。
六成又就着大同之战夸赞起来,李双吉道:“嗨,杀几万鞑子,小意思而已!什么鞑靼土蛮,都是一帮放牛放马的,有几分能耐?早被俺们杀怕啦!”
六成笑道:“可不是嘛?不过贫僧倒有些奇怪,既然他们都龟缩不出,说到军情,侯爷干嘛还那么谨慎?”李双吉笑道:“嘿,你懂个啥!他们不打咱了,咱们还不打他了?”六成凝声道:“朝廷要对外用兵?”李双吉不说话了。六成喃喃自语道:“看来边境一时还是安宁不得,小僧有亲人住在偏关附近,还是通知他们避一避,免得被抓了兵才好。”李双吉道:“嘿,那边不打,用不着!”六成道:“哦?那可太好了。朝廷每对俺答用兵,都要在那一线大量征召兵勇,唉,那日子可不好过呐!劝他们多少回搬家,可他们就是说故土难离,唉。”
火黎孤温对地理极是熟悉,知道偏关在朔州附近,邻近俺答的土默特部,明军捣巢经常从此出击。刚才听他们说,常思豪此来与西线军务有关,既然这边不征兵,明军自然不是去打俺答。袄儿都司和土鲁番与明朝冲突不多,那么西线上还能有谁?岂非就剩下我瓦剌了?想到这里,精神立时提起,磨绳子的速度也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