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摆摆手,意味深长地道:“哎,不要这么说,人哪,还不得自个儿成全自个儿吗?是否最终决定还要看一看你近期的表现,相信以你张御史的才干,应该是很有机会的。”
“明白!明白!”
从徐府出来,张齐感觉身子也轻了,腿也快了,走起路来就像往起飘似地,也不知怎么到的家。一进院儿也没看脚下,正好踢翻了晾衣笸箩,吴氏在横杆下往上搭布衫,回过头来见湿衣铺了一地,立时皱眉道:“瞧你,沾上土又得重新涮一遍。”张齐笑道:“涮什么?扔了买新的吧!”吴氏瞧他牙缝里的韭菜,气乐了:“买新的?就你那点俸禄?又没人送礼,贪污都贪不着。”张齐笑道:“你知道什么?过些日子,说不定我就要到工部报到了!”
吴氏赶忙问他怎么回事,听完经过,脸却又阴了,扭过去自顾自地抖衣服道:“敢情是一桩空头人情,高兴个什么劲儿?”
张齐凑来道:“这怎是空头人情?只要我去把云中侯那边的情况打探清楚报回来,三公子必然不能亏待了我。况且阁老之前也不是真对我冷淡,那是故意的疏远,好掩人耳目。我呀,在他老人家眼里,还是个大将之才哩!”
“呸!你这……”吴氏正待说,又瞧瞧身后,不敢大意,把院门关上回来,这才拿指头戳着他脑门继续说道:“你这缺德耗子,给点香油就把肠子拉出去了,也不好好动动脑筋。徐家那套词儿若是真的,因何不提前知会你?那徐三和他爹一样都是坏种,之所以那么说话,是怕你明白过味儿来骂他们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什么深沉姿态,都是故意装的,你还瞧不出来?”
张齐听得俩眼都直了,琢磨半晌,拉住夫人的手道:“若真应你所言,如其奈何?”
吴氏怪怪一笑,倒扭过了身子,弯下腰去捡起湿衣裳,抖得刷刷响,口里不咸不淡地道:“哟,我这头也梳得歪,脚也裹不正,一个妇道人家,汉子待着好呢,吃点残汤剩水,汉子不待见呢,就只好以泪洗面,一肚子里只有委屈,能有什么主意?”张齐苦起脸来追着她屁股转:“世上恩爱,莫过你我夫妻,怎地连个笑话儿都当仇记在心里哩?为夫的这肚里都开锅了,你要是有面,就快点下吧。”左右央了半天,见她不理,忽然有了主意,忙贴过来嘻皮笑脸,使手上上下下地撩拨胳肢。
吴氏被他搅得一阵面红心跳,咯咯咯地笑起来,瞧他依顺,知道也不能把弓绷得太满了,抓他手压低了声音说道:“好了好了,你就没想想,徐三儿让你去探常思豪,倒底为了什么?”
第七章 两条船
张齐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姓常的和徐阁老作对吗?”
吴氏道:“哦,他敢和徐阁老作对,你怎么就不敢?”张齐一翻眼睛:“我?我才多大个官儿?我有那本钱吗我?”吴氏道:“招啊,敢跟徐阁老做对,说明人家有这本钱。徐家怎样?他也是坑了严嵩发的家,就不怕别人也来坑他?如今明里平静,心里其实也怕着呢,要不然让你去打听常思豪干嘛?”张齐沉吟道:“姓常的有那气势也没那实力,徐阁老的根基,不是他想弄就能弄得动的。”吴氏道:“风水轮流转,皇帝都能换,莫说他一个首辅了。现在的形势你还瞧不明白吗?不是我说你,你这点本事搁在朝堂内外,哪儿显得着?徐家几时又放在过眼里了?现在为什么偏偏找你来干这事?还不是说明,他们身边已经没可用之人了吗?”
张齐听这话十分窝心,可是脑筋跳了几跳,也觉颇有道理,道:“他们不想显山露水,也是有的。”
吴氏道:“话不是那么说,现如今连对门老宋大姨都知道,徐阁老上了岁数连山都爬不动,让谭纶背上去,又被人气了个倒仰儿,回来就病倒,怕没几天活头儿了。”张齐厌恶地道:“她一个半大老太太,懂得什么!”吴氏道:“你可别说这话,这世上的事儿哪件是真的?传过九耳,假的也不假了。重要的也不是真假,是人们怎么看。”张齐焦躁道:“你说这些有啥用?倒是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哪!”
吴氏想了一会儿,道:“他不是让你去吗?你就去。正好也摸摸那边的情况。现如今这水大浪急,能多搭上个舢板踩着也是好的。人这玩意儿难说,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