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村睁眼,又闭上,无声地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曾经自由对他来说是顺畅的呼吸。眼下似乎获得了。
腿边的重量沉沉实实,室内笼罩着灰蒙蒙的光,忽然大亮,他的意识猛醒,眼周肌肉却不动,视野是透红的遍布细微血管的眼皮,室内飘荡着灼烧的烟草和男士古龙水气味。
“你抽了多少?我爸要心疼死了。”
说带有日本口音的中文的青年男人,他知道自己认识。
“雪茄剪在这,你居然是咬开的。”
即便睁开眼,依旧像是隔着红色的纱幕,影影绰绰的。这时他模糊觉出自己口齿间咀嚼着茄衣。
“即使他夸了你的手,你怎么敢坐在他的位置上糟蹋他的珍藏?除非你把手剁下来送他。”
他看着自己的行动,摸不透自己的心理,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你要这个?”
他扬手接了抛来的雪茄剪,起身将它立在椅子上,小指杵进中间的圆环里,一条腿支撑重心,用另一条腿的膝盖抵着它。
“喂喂,你不会真要……”
一霎转移重心,红幕变厚。他没有感觉,但他看到自己在抽动、摇晃,抬膝,将下一根手指送入红色的圆环中。
他听到自己说:“也送你,这样我可以贪心一点吧?”
他醒时,猫猫也悠悠苏醒过来,舒展身体,前爪伸到了他胸前。
不是噩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他的记忆回来了点。
“弄错了。”
“呃?”猫猫迷迷瞪瞪地仰脑袋看他。
不是他们出于恶趣味夺走了他的手指,而是他以某种目的主动迎和他们的恶趣味,跟他们交换了条件。
养父一度在他的记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对其反感犹在,而且转嫁到了见到的第一个前世的熟人身上。
“你该给自己另取个名字。”
猫猫舔毛的舌头耷拉下来。
“为什么?”
“吃其他人给的食物之前,你为什么看我的脸色?”
“因为你是我主人。”
他作为狗时的阶级观念和忠诚已经刻入灵魂。
“你带着智力醒来之后就不是了,你是你生命的主人。”
“那么之前我是什么?”
“生命的奴隶。”
“照这样说,你父母死之后也该换名字。照人类社会权力结构看,子女是父母的奴隶,妻子是丈夫的奴隶。”
“继续学习吧。”
他目前不再是狗,也未能成人,徒有智力没有智慧。
“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
“我对人类的语言文化不了解,给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