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大着胆子为自己挑了夫君,可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她心里头还是很迷茫的。
这可是封建时代,她也算是嫁得天潢贵胄,可若日子过得不如意,又能有多少办法呢?回望前程,想起大观园里小小的讲谈社,宛如做梦一样,只能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把夫君当成老板,把婚姻生活当搬砖日常。
这位十三爷在历史上是个好人,希望他对自己的福晋,不要太差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礼乐声和说笑声一下子从外头涌进暖阁,脚步声很错综复杂,一群人朝她走过来,她分不清哪个是新郎官,哪些是命妇和宫女,又有哪些是看热闹的人。
盖头下方露出一小块打磨的锃亮的地砖,反射出廊庑下宫灯的光晕,她的花盆底踩在这团光晕里,然后一个影子伴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从面前的光里掠过,在她身边坐下。
妙玉坐直了身子,愈发觉得掌心里满是汗水,比从前博士毕业论文答辩,比选秀上见了万岁爷那次,都要紧张一千倍一万倍。
身边那人衣袍窸窣了一阵,然后一杆铜质的长柄伸到她盖头下,慢慢将盖头挑起来。
妙玉抬起脸,忽然的光亮叫她适应不过来,努力睁大了眼睛,看见屋子里站了满地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此刻都静悄悄地望过来。
她蜷了蜷手指,看向身边那人。
果然是他,眉眼敞亮俊朗,丰神似玉,吉服一衬托,正切合他意气风发的样貌,只是很严肃,唇角没什么笑意。她不知怎地,想起一个不那么贴合的比喻,如果说万岁爷和众皇子们像光华璀璨的东珠,他就像那颗南珠,清冷如月,润泽万物。
毕竟先前见过两回,她以为他会很面露讶异之色,愕然于娶的是她,可那人扭头放下铜秤杆,容色却一丝波澜也没有,仿佛早就知道福晋是她一样。
新婚的小夫妻样貌虽是极般配的,只是两人冷冷淡淡,一句寒暄也没有,堂屋里的众人倒有些尴尬了,但宫里的人精们都是见惯了各种气氛的,一时沉寂之后,不知谁起了头,立刻重新欢腾起来,有人拉着他们,让他们并肩坐在喜床边,一时又是教他们吃子孙饽饽,一时又是重新梳妆更衣。
合卺宴端上来了,朱红的托子上一色黄地描金红蝠纹碗碟,菜色虽油亮诱人,却算不上温热可口,好在妙玉先前垫了个喜饼,此时算不上很饿,怕弄坏了妆面,更怕弄脏了金贵的吉服,只浅浅尝了两口。
交杯酒也端上来了,妙玉硬着头皮举起明子刚制玉合卺杯,手臂绕过去,他们两都小心翼翼着,努力不去碰到对方。慢慢抿一口,酒不算辛辣,她本想放下杯子,却听女使发话了,要饮尽交杯酒方算吉祥。
于是耐着性子灌下去,她那夫君看起来酒量颇好,喝得不疾不徐,她到底是呛着了,强忍着没咳出来,气却出得大了些,带着酒气的甜香喷在胤祥的衣袖上,他没有声张,却慢慢把衣袖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