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的黄昏,会让他轻微的沉郁,但现在的黄昏,有点怡然的意味。
李修闭上眼,直到阿兰干完活,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停在他身边。
她问:“你吃生花生吗?”
李修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她,说:“吃呀。”
阿兰递了一把花生过来,他伸手接了过来,盘着腿,慢慢剥花生壳,像猴儿一样嚼着。
阿兰也剥花生,用一个竹节筒装着,回头炖瘦肉,益气补血。
他说:“我开车回来,发现山里好多鬼屋。”
阿兰说:“不是鬼屋,是搬下山的村民的老屋。”
他心血来潮,说:“兰兰,我给你讲一个聊斋,你喜欢聊斋吗?”
阿兰调侃:“修修,你想讲就讲吧。”
他笑了,说:“从前,有一个兰花精,她很会弹琴,很会下棋,很爱看书,她喜欢住在深山幽谷,不喜欢下山,但有一天,她跑到山下,开了一个小作坊,养活她不成器的知己。”
阿兰扑哧笑了,拿着一竹筒花生粒,摇了摇,说:“你说什么知己,我想起一句歌。”
他问:“什么歌?”
她说:“可我最爱是天然,风流人儿如今在何方?”
他问:“这话怎么解释呢?”
阿兰说:“就是山下有一个汽车精,常常换车的那种,孤高自赏,寻觅知己。”
他气笑了。
阿兰也笑着,起身要走。
李修忽然轻轻拉住她的手腕,那样柔腻的触感,阿兰扭头看他。
他心中莫名情怯,耳朵涨出一点红晕,也许是落霞映上去的。
他松开手,看着阿兰慢慢走了。
第二天,阿修就不想上班了,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心情,要和阿兰一起晒花生。
晒花生,也不是什么粗活,铺开几张蔑席,将一袋袋花生倒在中央,用竹耙摊开。
阿兰看阿修那么主动,活让给他干,她回屋洗红枣去了。
夏天,吃不动午饭,吃银耳红枣糖水,消暑。
糖水刚出锅,言兰接到一个电话,是阿贤家三十年的老保姆打来的。
老保姆说:“阿兰小姐,阿贤少爷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朋友,叫什么定娴,姓胡。人很厉害,进门才几个星期,就打算将我们这些老佣人全辞了。她成天跟阿贤少爷,打听管先生房间的密码。你也知道的,古董都在那屋里。我们这些老人,平时都不让进去打扫。这个女人还带了一个女儿进门,叫什么李结玉,也是弹古琴的,二十多岁,开口就跟阿贤少爷借古琴。那张古琴,原来是管先生留给你的,你说太贵重,留给阿贤少爷做念想……阿贤少爷天天被她们磨,我看很快就要散尽家财了。”
阿兰听见了,原来是老房子着火。
她淡淡说:“阿贤怎么处置他的资产,是他的自由。法律上,我是外人。”
老保姆说:“怎么会这样?这几天,保姆司机厨子,我们就都走了,一定会换成那对母女的老乡,您一定多去看看阿贤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