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迸开的血雨。
乌都双耳遽痛,抱着他的兵被楼阁残骸砸得气绝,马被砸烂了半个身,一个猛子跪到地上。他被从灰土中刨出来,又匆匆被另一个兵抱入怀中,副将面目狰狞地吼着什么,乌都只看到他嘴型在动,一个字也没听着。
巫阁,炸了……
顶上的拜天圆亭被轰成了粉,前一瞬还在冲他说话的巫士全死了。
盛朝的火炮射程二里地,他们追到二里之内了。
元兵悍不畏死地守着他,后军折向,回头阻拦盛朝的追兵,冲上去,又倒下去,一茬又一茬血,在处处生翠的草原上绽开刺目的红。
巫阁毁了,他被抱上马车;马车太慢,他被一个又一个的元兵抓上马,护在怀里逃。
周围的马匹,许多马背上都是空的,那是战死元兵的坐骑,被炮弹里的铁屑冲死了,坐骑全被前军征用。耐力再好的马也不能连着几个时辰驮着人疾奔,要时刻轮换着,叫他这个身份最贵重的小孩逃在大军最前头。
战马训得再好,也经不住接连不断的炮弹轰炸,都发了狂,被元兵死死勒住脖颈,朝着北方撒蹄狂奔。
乌都在身后元兵濒死般的喘息中,抬头望了一眼。
那是草原一碧如洗的天,草甸铺满土丘,格桑梅朵开得正艳。
万千箭矢与弩|枪从背后射来,护着他的元兵一个个死去,乌都脑子里一半的家国爱憎与另一半的人道主义撞成一团烂沙,浓重的血腥味塞满他的口鼻。
可他什么都做不得,只能扯紧马鬃,被天命裹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