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以帕掩唇,不断地啜泣,鼻子皱起来可见一道极深的横纹贯穿鼻梁,她尽显柔姿态,却无半分柔弱的样貌,就连哭声都不似寻常女子那样轻细。
三角眼,高颧骨,细风一起吹乱头帘,额头上露出一道狰狞的疤。
这可真是一脸的克夫相,就连那断相说命的书卷上,都不一定能找得出这样一张脸。
“这是我家公子夫人,”小厮本怕女人惊扰仙君,颤着胆回首看了一眼,却不想淙舟也正看着女人,并未露出任何异样,遂向淙舟介绍,“自公子昨夜起病,老爷就想把小夫人退回本家,可夫人觉得这实在有损姑娘家清誉,于是就将公子安置在了主屋,与小夫人分了房,并着人好生看顾着,待公子醒来,再另做打算。”
这实与囚禁无异。
西南屋脊上有一相风金乌,许是年岁已久,又或是那铜杆间的转枢淋了雨起了铜锈,金乌一转,便“吱嘎”直响,风若不停,这响动也不会停,杆上坠着碎布条,随着“吱嘎”声猎猎风中。
入了庭院,天井中央放着几口大缸,里面养着荷花,日子已过,荷花颓败,支出缸沿的宽叶被暑天余热烫的发黄打卷,缸里咕咚几声响,花叶皆荡,险些翻折,可见是多大的一条锦鲤。
院落东北有一石榴树,甚繁茂,青红石榴隐于浓密枝丫,在过上个把月便能享得石榴香。
“老爷!”小厮倏然冲进堂屋,边跑边喊,“老爷我请着人了!是个厉害的仙君!”
一顶高帽轰然砸下,这人就从没怀疑过淙舟并非高塔之人。
北堂屋中来疾出一人,这人一脸富态,面颊肚腩无一不随着步伐打颤,山羊胡须缀在下颌,衬得那张脸更为富态。
来人颤着一双胖手,他实在太胖,只这几步路,还处于堂屋阴凉,奔至淙舟面前时已然出了一脸的汗。这老爷心慌神乱,未曾留神,险些被门槛绊倒。
小厮赶忙迎了上去,一把搀扶这一大腹便便,方老爷像是被汗腌透,衣领洇成深色,也带着一圈的白圈,不过老爷着着衣浅,不仔细瞧也不甚明显。
“仙君,”一双汗手糊了上来,“还请仙君救救我儿,我儿高热一夜不退,当下是喂不进水也灌不进药,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他将手汗擦在淙舟衣袖上也无所觉,眸中担忧与欣喜交杂,他殷切的看着淙舟,不时瞟向西南角的偏房。
“先把人放出来,换间屋子,”淙舟不动声色的收了手,退开一步不去看那老爷,“西南为坤,地盘为二,而今中元五运,二黑飞临坤,两星重合,为伏吟局,为大煞。”
他稍顿,又接着道:“坤住一家主母,含燥土,讲究的是的包容宽厚,”小厮递上一杯茶,淙舟接过润了一口,“可若是碰上这伏吟局,便会激的主母性情暴戾,久而久之,这一家的运道也就悉数泄了。”
方老爷听的懵懂,只觉这仙君果真厉害,遂叫了人把那哭哭啼啼的小夫人放了出来。小夫人听见方才谈话,当下见着仙君,竟是又要哭了,她微微福身,哽咽着道谢:“谢过仙君,”她擦净眼泪,又道:“还请仙君救我夫君,他不是个恶人,不该如此,若真是因为我的缘由,那我甘愿做那下堂妇。”
小夫人声音浑厚,带着哭过的沙哑,她早就没了什么好名声,方家公子待她好,她也不愿成人负累。
“夫人莫慌,”淙舟回行一礼,缓缓道,“我定当尽力而为。”
这二人皆有情。
风卷云而至,灰白缓上天际,天井荷花迎风动,今夜当是要落雨。
第10章 白兔
那边云才聚上,丹穴山却已落了雨,丹水汩汩而下,在厚重雨幕中如一赤红织锦。池子中润着一条狐尾,松苓撑伞坐在岩上,瞧着那狐尾不断沉浮。
涂山被雨帘模糊了影,只有那金芒如雷电,在浓郁的天幕格外灼人眼,松苓背身过去,他蹬了鞋,在那一池丹水中浴足。即便如此,那金芒依旧闪着亮,瀑布荡起的波浪被疾雨砸碎,迎着金芒,泛起粼粼水光。
好烦,松苓待了不过片刻,啧声起身。他脚上沾水,索性舍了鞋,赤着脚往山穴去。
山谷像个碗,将浓浓水雾盛在里面。除了那两只蜂鸟不怕雨一样来回的飞,百鸟皆归巢。松苓踩着山路,脚上沾了泥,倏然间有一白兔自眼前闪过,松苓觉得新奇,这丹穴山中何时养了白兔?
他追着白兔一路小跑,油纸伞兜着风,阻了他前行,于是松苓扔了油纸伞,冒着雨去追那白兔。
小兔子耳朵微翻,隔着雨幕捕捉到一丝危险,它回头看向身后,只见松苓已逼至身前。
兔子三瓣嘴一动,似是叫出了声,松苓起了兴致,他冲了上去,非要抓住那白兔,他还未听过兔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