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雨天,天像被破布笼起来一样。瑾王府的主院空无一人,下人和侍卫都退得远远的,祝鹤行站在阴沉沉的屋檐下, 透过窗门的一角, 看见坐在屏风后的女人。
“你疯了。”男人沙哑虚弱的嗓音响起来, 却无半点问责的意思。
“是疯了。”容含徵笑着,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躺在榻上的祝凌昭,她的丈夫,她痛恨的人。金钗在她鬓发间漂出冷硬的华光,她想了想,笃定地说, “是被你们逼疯的。”
“你总是这样,以为全天下自己最委屈。”祝凌昭语气轻松, “你享受了尊贵的荣宠, 凭借太后侄女、长嘉郡主的身份得到了太多东西, 却一样也不肯舍弃, 你什么都想要。”
容含徵盯着他, 往日那双人人称赞的天下第一美人眼被怨恨倾覆, “若不是这该死的权势,我不会嫁给你, 流商……他也不会死。”
“若没有这该死的权势, 你得不到你想要的锦衣玉食, 万人尊崇。”祝凌昭眉眼间隐约透出怜悯, “你不是情深的纯真少女, 你的骨子里藏着对欲望和权利的贪图, 你如今这么恨不是因为流商, 而是因为你发现自己不仅是权力的掌舵者,还是权力倾轧下的一枚棋子,可天下间谁人不是棋子?陛下、皇子包括太后,我,都只是棋子。阿徵。”
祝凌昭最后一次这么唤她,“你如果当真不想嫁我,以你的脾性,哪怕太后也会顾忌一二。你入我祝氏,祝氏和容氏牵连紧密,容氏在朝堂上的地位更加稳固,你顺风乘船,更受人忌惮,他人的讨好和谄媚让你飘飘欲仙。的确,太后拿你做棋,你又何尝不是将计就计?在权力和亲情之间,太后舍弃了亲情,你又何尝不是舍弃了流商。”
容含徵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手,她在祝凌昭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嘲讽,这个男人自成亲以来对她百般依顺,从未抱怨,心甘情愿地喝下她喂出的毒药,这一抹嘲讽竟然是他对她最冷漠严厉的神色了。
“阿徵,世事难两全,你若便要强求,注定伤人伤己。我为此间棋子,甘愿承受你的怨恨,可稚子无辜。”祝凌昭闭眼,叹息道,“阿行他向来对你尊敬爱戴有加,从无不敬之意,阿徵……虎毒不食子。”
容含徵觉得他的语气太刺人了,泪从眼眶滑落,她眨也不眨,说:“谁让他命苦,从我的肚子里生出来。夫君……”她俯身趴在祝凌昭胸口,听着那孱弱心跳愈发迟缓,最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