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小怪物,在咬中叶盏的前一秒,就被叶盏叉着脖子提溜起来,在空中张牙舞爪,嗷嗷大叫。
满院的桃花飞舞,渐渐迷离人眼,幻景消散了。眨眼间叶盏又回到了玄城的废墟上,什么庭院、叶灯、乳娘、侍女都不见了。他看到青龙盘踞在前方,眉眼间有不忍之色,似是回顾了多年前的这一幕,叫他也有些触景伤情。
叶盏不禁怀疑青龙当年做了什么选择。再一想,根本没什么好疑问的,青龙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他八成对自己的孩子开了刀。再说,即使他当年的那位妻子原谅了他,千百年过去,早就一抔黄土朝天,什么也不剩了。
祁渊靠着他的肩,微微侧头来看他,有些邀功的意思:“我做得不错吧?”
“作为父亲,勉强合格了。”叶盏说,“不过作为龙嘛,真是一塌糊涂。”
青龙向他们展示了两个选择所对应的未来:祁臻的选择正是当年青龙的选择。杀死那个魔婴后,青龙的妻子彻底疯了。青龙无怨无悔地照顾了她一辈子,埋葬妻子后,彻底舍弃凡心,成为了一位真正济世为民的龙神。
而祁渊选择的未来却是格外惊悚:魔婴长大,果然不受控制,突破了封印,而祁渊又舍弃了神格,无力阻止,最终魔王乱世,屠戮苍生。那幻想中一泼泼的血,简直要泼到祁渊面上来。他波澜不惊地接受血色的洗礼,那叫一个毫无愧色。
第一轮的试炼,他输得非常彻底。
十米开外,祁臻冷冷地投来一瞥,仿佛是在说他对结局早有预料。
“想飞到多高的位置,就要看到更远的地方。”祁臻不无遗憾地说,“你的眼睛被遮蔽得太深,早晚会忘记如何飞翔。”
“我们只是看重的东西不一样。”祁渊客气地回应道,“我很乐意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祁臻哼了一声:“那要看你能不能承担得起了。”
双方短暂地交锋几句,第二道试炼就已经到来。这一次的出题人,是一条通体白色的龙,他的鳞片上有着蓝色的闪亮细纹,游动起来那叫一个波光粼粼,仿佛涟漪散开,霎是好看。
白龙散开水雾,这一次众人都做好了准备,眼睛一闭一睁,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不同的地方。
一瞬间,祁渊的脑海中被塞进了许多记忆:他是一条水龙,掌管着一条名为汐水的大河,以及沿岸广袤的土地。依托大河而生的人类部族都祭祀他,每年献上数不尽的贡品,向他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汐水龙王兢兢业业,每逢大旱便撒下甘霖,每逢大水便驱走雨云。这么多年祭品管饱,每年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献上来,供他消遣。
现在祁渊就坐在汐水龙王繁华的宫殿里,头上是无数颗夜明珠组成的山川湖海图,胳膊倚着珊瑚小几,饮的是金杯中的美酒……然而这一切奢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因为人类,居然改信起其他神明!
这些年王师四处征战,统一了各个小聚落,也将中原地带的信仰带了过来。再加上巫觋的煽动,龟甲卦的胡说八道,百姓们渐渐相信,是天上的风伯雨师操控着天气。于是他们推倒龙王象,改拜其他的偶像,往日里丰厚的祭品,也端到了别的神跟前。
至于那每年一个的美丽祭品,也送到了大王身边作妃嫔,不再搭理他这个过气神仙了。
一股恶气盘桓在心头,在身体每个角落左冲右突,势必要爆发出来。祁渊继承了汐水龙王的记忆和那爆裂的脾性,当即一拳捶断了小几,一脚踏裂了水晶地板。
信仰之争,关乎他的力量衰微,甚至关乎他的生死存亡,何等重要!他现在就要让汐水涨潮三丈,冲毁良田,冲烂那些邪魔外道,叫这群愚昧的凡人知道,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到这一步,祁渊才感到身体的自主权慢慢回归,这意味着是他该做选择的时候了。不过他没有急着动手,反倒细细琢磨了一会儿:这么一出戏里,叶盏会被安排到哪儿去?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祁渊化作一道风,刹那间掠过八百里人间,终于找到了送亲的队伍。他用狂风吹散了人群,将轿子里的新嫁娘卷进了自己怀里,徜徉而去。
回了龙宫,他方才现出原形。只见那“美女”身着纁边玄色嫁衣,腰不过盈盈一束,长发披散,金色的头冠首饰歪歪栽栽地插在发间。新嫁娘,也就是叶盏,将乱七八糟的首饰摘了,把层层腰带松了,最后脱下那绸缎做的小鞋子丢到一边,才喘匀了一口气:“这又是哪里?我还以为你是那个什么‘天王’,等着被嫁到你那儿去,没想到你是个劫亲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