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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凭什么因为无关紧要的人的一句话,就要改变自己的计划?不是已经决定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状态再考虑以后的事吗?

况且,在老家就真的一点出路都没有了吗?

肖燃想得太阳穴抽痛,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大约三点半的时,他听到公鸡“喔喔喔”的打鸣声,没觉得烦,反而在有节奏的鸡鸣声中缓缓睡去。

七点,天大亮,手机闹铃响起,肖燃摁掉以后立刻起床,因为要喂鸡。洗漱完下楼,家里很安静,爸妈早就已经下地干活去了,他去厨房快速吃完早餐,然后去鸡舍看了一眼。鸡群在空旷的平地上四处游荡,啄食石头、野草。

肖燃回到小院,像昨天一样刨了萝卜丝拌上玉米粒,端去鸡舍。分好鸡食,他又拿来竹丝笤帚,把一地的杂草和鸡屎给打扫干净,扫出来的一小堆混合着鸡屎的泥土,他没乱扔,用铁锹铲起来盖到了家门口那株绣球花的根部,这可都是有机肥。

喂完鸡时间还早,肖燃有心帮老爸老妈干些家里的活儿,但昨天外婆刚打扫了一遍,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

把笋干拿去楼顶晒上,又在家里转悠一圈,发现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似乎没有自己能插手的事情,他便揣起手机出了门。

肖燃没走远,只是在村里闲逛。他们村最鼎盛的时候有五百多户人家,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农村的青壮年都丢下锄头与土地,选择去外地打工,谋求生存空间。他们在大城市的各个角落租下一套房,辛苦“耕耘”数年,而后在当地买下一套房安家落户,把老家的老人、小孩都接去,此后便只在每年祭祖的时候回来一趟。

一个村就这样蚂蚁搬家似的搬空了,如今只剩下二百多户,大多都是留守老人和儿童,他们的儿女、父母正在大城市努力奋斗,然后买上一套房,将他们接走。

长大以后会发现,小时候写在作文里那些成为科学家、发明家、航天员的理想都是遥远且不实际的。当然,也有很多人在坚定地朝着儿时的理想努力,最终实现了理想,但更多的人是在人生道路上统一了人生目标,为了房子、车子、孩子以及安稳的生活,不断努力着。

肖燃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上,回想着小时候跟村里的小孩在路上打闹、嬉戏。记忆中,每块石板都被他们踏得光滑锃亮、寸草不生,如今石头缝里长满了翠绿的野草。整个村落缓慢走向萧条,野草却恰恰相反,愈发茂盛。

走到一栋破败的老房子前,肖燃顿住脚步,怀念地看着老房子门口的李子树。这栋老屋是原来何平叔家里的,小时候满树的红心李成熟以后,何平叔就全都摘下来,等着村里的小孩去他那里讨要。他用旧报纸包一点,还不忘叮嘱:“洗洗再吃,别吃太多了,伤胃。”

他不好意思开口,扭捏地站在何平叔家门口张望,何平叔就会拿个塑料袋装一袋李子,特意拿到门口给他。

如今李子树快让虫子给蛀空了,只剩一根枝条还顽强挺立,抽出了嫩绿的叶子。

肖燃收回视线,继续低头往前走,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抬头看去,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笑着和他打招呼:“出来散步呢?”

“嗯,出来走走。”肖燃礼貌地应了一声,见对方只是笑,不说话,便点点头走了,走出一段路后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不见对方的踪影。

刚才那人叫高祥,和他爸一个年纪,至今未婚,年轻时一直在外地闯荡,很少回家。父母去世后他才回到老家,就一直待在家里。高祥年轻时是个惯偷,因偷窃坐过几年牢,在村里名声不大好,因此没什么人跟他打交道。

肖燃慢悠悠地一边走一边浮想,没走多久,一声脆生生的“叔叔”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看去,看见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坐在门口的木桌子前,手里抓着铅笔,应该是在写作业。虽然只在过年见过那么几次,但肖燃认识这个小姑娘,她是菊仙大娘的孙女,小名叫多多。

“你在做作业吗?”肖燃问她,“今天不上课?”问完了他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

多多点点头:“今天是星期六。”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下,问道,“叔叔,你能教我这道题怎么算吗?”

“当然可以。”肖燃走过去,低头看一眼,是一道乘法应用题。他坐在多多身边,耐心地教他先算乘法再算加法,多多就理解了,在本子上工整地写上答案。

反正也无事可干,肖燃就一直坐着,辅导多多写完作业。

多多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