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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香雪海 ranana 827 字 2023-05-10

岑宝楼看了看就走开了。他从不跟注,不借运,别人的鸿运是别人的,分给他,他也不要。

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岑宝楼回头一看,是新美华里的中介人小超,以前这些人叫放码仔,现在统一叫中介,类似房产中介,演艺中介,靠给赌客换码获取佣金抽成,也有和大耳窿沆瀣一气的,收水放水一条龙。岑宝楼和小超不熟,只打过几次照面,在兰州路的羊腩煲大排挡里看到他和几个大耳窿一起吃饭。

小超见到他,满脸堆笑地过来,一看他手里的筹码,说道:“宝哥,今天这么旺,去厅吧。”

厅赌得大,小超自然也赚得多。岑宝楼说: “今天生意这么难做?”

他在新美华这么多年,从没换过码洋,小超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不会不知道,拉人头拉到他身上,看来今天是有些冷清。岑宝楼看了周围一圈,走在赌场里的多是些拿着筹码迟迟不下手的散客,坐在桌边的几乎都是白发斑斑的老人,桌子没坐满,好些荷官无所事事,目光呆滞地盯着赌桌。

新美华的装修新潮,服务周到,自打上个月梅三小姐成了新美华的新老板后,这三十多天来赌场内一直生意不振,大家都说是因为梅大老板最近不行了,病危了,好赌的人都不想去一家老板命数耗尽的地方赌,他们认为梅大老板会吸他们的运道续命。就像电影里吸人精气的黑山老妖。这些人都在等梅老板这个老妖过身,到时候,新妖王继位,妖气旺盛,赌徒们甚至可以从新妖王身上吸一吸新鲜且旺盛的妖气。

小超说:“三小姐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搞温泉酒店大改造,洋市哪里有什么温泉啊,还不是热水烧烧开,泡大澡堂,明天她又搞什么古董展,珠宝展,这里是赌场,又不是博物馆,哎,不说了,不说了,大少爷二少爷倒是想得开,全世界只要有一根网线,随时随地都能赌,连机票住宿钱都省了,还省电,节约人工,小的么要么读书,要么玩赛车,跑时装秀,都不像要接班的样子。”

岑宝楼没接话,笑了笑,小超嘻嘻哈哈,就这么带着他进了厅。岑宝楼进去就看到了褚晶晶,她在一张21点桌前发牌。

褚晶晶在新美华做荷官,也做二房东,她在桂林街和福州路的转角处租下了一套大平层,隔成五个房间分别外租。原房东是对老夫妻,去了加拿大和儿女团圆,一年都不见得回来一次。

岑宝楼租了二楼一间带阳台的,每个月三千,包水电,不包网,岑宝楼不太需要网络,一天大半时间他都泡在赌场里,专心务工。他有一只手机,还是褚晶晶淘汰下来的,号码也是登记在她的名字下面的,他们偶尔发发短信,打个电话。褚晶晶说,烂赌仔,你可能生错了年代。她说,你要是生在民国,天天这么油头粉面地混赌场,混得和谁都熟口熟面,你就是个很有交际手腕的人,你生在这个交际全凭表情符号的年代,你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你就只是个烂赌仔。

岑宝楼确实有些旧时代的派头,来赌场像赴宴,西装皮鞋,一丝不苟,西装必定要量身定制,西装前面要有一个口袋,放手帕,内衬要有一个口袋,大小要足够放进一副扑克牌,袖子要在他抬起手时露出来一寸,让他能看到他的那只手表。皮鞋也是定做的,意大利人的手艺,皮鞋匠在家里做生意,有时去时他家里有五个小孩儿,围着桌子跑,有时去时家里有六个孩子,分成两队,男女混杂,在家门口踢足球。他们家门口还有一棵玉兰树,玉兰树上的紫玉兰一开,远远看到,岑宝楼就知道,春天到了。

岑宝楼经常在香雪海和褚晶晶碰头,预付房租或者请她吃大餐。赌桌上赢来的钱越快脱手他越安心。两人才认识没多久,褚晶晶就和他说过,你不要再赌了,你回国,回家,拿好户口本,办一张身份证,好好找一份工作吧,你要是喜欢赌场,你可以申请工签,来这里当荷官,我们一起上下班。岑宝楼不愿意,他不是喜欢赌场,他只是喜欢赌。他也不愿意回家,家里的风水克他,在家里他一件好事都没遇到过。

岑宝楼去了褚晶晶边上的那张俄罗斯轮盘桌押号。

小超跟着他,帮他要了湿毛巾,给他擦手,还要了壶普洱,请他润喉,岑宝楼连赢了三把,给了小超价值三千的筹码,小超笑笑,一看手机,啪嗒啪嗒打字,抱一抱拳,谢过他,也就走开了。岑宝楼慢悠悠地喝着茶玩21点。

荷官说:“请下注。”

他放下一个筹码,看牌,跟牌。

桌上四个玩家,一个接着一个爆了点数,剩下他和庄家,庄家也爆了,他凑出个21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