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城,是喻行舟母亲的娘家,早年间,喻行舟年纪尚幼时,逢年过节,会跟随父母回到儒城省亲。
他最后一次来这里,正是父亲喻正儒去世那一年,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全家省亲的时候。
喻行舟不紧不慢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漫步,青黑的衣袖迎着微风轻轻摆动。
母亲的娘家在战乱中搬走的搬走,失散的失散,太多年未曾联系,也不知搬去了哪里,在儒城还有没有亲戚在世。
火红的晚霞,似要将天幕点燃。
街道上,闹市喧哗,用盐的问题大大缓解,人们的脸上又渐渐有了笑容。
喻行舟心中计划着,从渤海商人那里赚取的大量金银,如何重振儒城,还是回去给陛下写封折子,好好参详才是。
这条街上有一座香火旺盛的城隍庙,正对面是一个专门贩售炒货坚果的小摊。
喻行舟有些怀念地行过此地,熟悉的城隍庙,熟悉的街头巷尾,熟悉的摊贩,大约这里始终未曾被燕然军肆虐过,竟都还保留着,跟旧时记忆里一样。
他在小摊前驻足,真准备买一捧炒瓜子,那个小贩竟然认出了他:“大人,您是喻大人吗?”
喻行舟一怔,点点头:“我是。你认识我?”
小贩眼前一亮,激动地搓着手,笑道:“我就觉得眼熟,果然是您!您肯定不记得小人了,我在这里卖了十几年炒货,我刚出摊时,就见过您,还有喻老丞相!”
小贩感念地笑了笑:“当年您年纪还不大,模样放在整个儒城都是少见的俊秀,有好几次,您跟着喻老丞相来儒城,路过我这,我就记住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您就是喻老丞相的独子。”
说到喻正儒,小贩显出极为崇敬之色:“唉,当年多亏了喻老丞相,只身拖住了燕然大军,否则儒城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落到幽云府那般境地……”
喻行舟嘴唇动了动,垂下眼帘,掩下些许哀戚之色。
“您看我这嘴!”小贩摇摇头,赶忙包了一捧炒瓜子递给他,“喻大人,这次又多亏了您来儒城,盐场的事我们大家伙都知道了!”
喻行舟递了一串铜钱给他,小贩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要不是您在这里,咱们这些苦哈哈的平头百姓,还不知道要被那群渤海人如何欺负呢!”
“再说了,就冲着您是喻老丞相的独子,我们大伙都感念着您的父亲呢,如何能收您的钱?”
喻行舟笑了笑,收下了对方一片心意,小贩很是高兴,与有荣焉的样子。
他停在城隍庙前,摸了一枚瓜子放在嘴里,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咀嚼时有一股焦味,咽下去才能感到一丝回甘。
小时候,有一次父母带着他回儒城省亲,亲戚家还有好几个同龄的小孩,那是正逢年节,父亲领着几个孩子在街上逛。
路过炒货小摊时,亲戚的孩子吵着要吃糖葫芦和瓜子,父亲是个做事板正且严肃的大儒,但对待亲戚家的孩子很是温和,一一为他们买了。
唯独年幼的喻行舟在一旁默默看着,脸上是温文有礼的谦逊微笑,既不讨要,也不埋怨。
小朋友指着他问:“为什么伯父不给兄长买?”
他父亲只是扫他一眼,随口道:“他已经长大了,不爱吃这些。”
那时喻行舟刚满十岁,他其实很想要,可是父亲说他长大了,他不可以吃小孩子才吃的零食。
其实瓜子并没有很好吃,但好处是可以吃很久他自四岁起,每日泡在书房书海里埋头苦读时,为数不多可以放松身心的愉快时光。
“喻大人?哎呀真巧,能在这里碰上您!”一个喜悦的声音再次将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喻行舟转过身,竟然是盐场里一位老盐工。
因为刚发了工钱,盐场便给盐工们放了半日假,便有盐工揣着热乎的工钱,来集市给自己和家人采买日用。
喻行舟笑了笑:“买了什么好东西,这样高兴?”
他以为对方拿到工钱会像其他人那样,买粮食或者冬衣之类的必需品,没想到,老盐工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