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谢棠与周怀交谈的功夫里,曹闲月不着痕迹的将在场的人打量了一遍,最引她注意的便是周怀和谢棠的义父蔡辩。
蔡辩穿着一身紫袍,年约五六十岁模样,白发白须,神情中无处不透露着精明。他位于百官之首,周怀特赐一把花雕椅给他坐,可见地位之崇高。如果曹闲月记得不差,他凭借谢棠重回朝堂,应该是他的第三次起复。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老头不知拥有着什么样的魅力,让周怀对他舍之不去,贬了又起。元宁之难的发生,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然后就是周怀,这个“元宁之难”的直接酿成者,此时尚不知大难将至,一味醉心于享乐与大臣为了他编造的太平盛世的谎言中,正与他未来的敌手言笑晏晏……
目光不经意掠过周怀身旁的那些皇子王孙,曹闲月不认识他们,但看他们的年纪和站位,便能猜测到谁是太子、谁是郓王----------周怀的二儿子早夭,所以太子之后便是郓王。
一个念头忽然从曹闲月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要是周怀提前死了,历史会不会就将彻底改变?
但她认真一想,又觉得这个念头不可行。哀帝死了,到时候下一任的继位者就是现在的太子,未来的末帝周昕。周昕与他的父亲周怀比起来,同样的昏庸无能。
在真实的历史线上,他在自己父亲退位之后,虽然也做了一些好事,但并没有真正抓住机会,反而朝令夕改,罢黜武将,犹豫不决,致使了元宁之难无可改变的发生了。
曹闲月想起了站在太子身边的郓王,不知郓王其人如何?
在曹闲月遐想的时间里,谢棠三横两笔就在宣纸上勾勒出了鳌山灯的大体模样,等曹闲月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绘出了鳌山灯底一条条摇摆的鱼灯。
离她绘出自己最高水平的画作《山海图》,应该还有一年半载的时间,谢棠已然呈现出一个天才所具有的出色。这种出色像光芒又像万有引力,让俗人皆为侧目,曹闲月也是如此。
想起了元宁之难,又想起了《山海图》,再看着谢棠专心致志绘图的侧颜,曹闲月莫名有些心慌,因为有一件事远比元宁之难要离她更近。
那就是相传谢棠在十八岁绘完《山海图》后便消失了踪迹,有人说她绘完《山海图》后就不幸因病去世,也有人说她是江郎才尽,泯然众人。
她希望谢棠的结局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另一厢,周怀今夜格外的高兴,不仅给百官赐了酒,还与北狄使臣相谈甚欢,坐累走到栏杆边,俯瞰城中的百姓,兴致盎然指着楼下的花灯,要梁世成下去取来几盏灯谜上来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灯谜
梁世成下楼后,又很快便带着十几盏写着灯谜的灯笼回来了。十几个小内侍每人手执一盏灯笼,在周怀面前一字排开,不明所以的观灯百姓只瞧见宣德楼上倏忽多了一排五颜六色的光点。
周怀欣然招手,令内侍将那些灯一个个拿到他眼前来,携着众臣与北狄的使臣一块猜起了灯谜。
不知是巧合,还是梁世成有意为之,第一道灯谜便十分契合今夜的气氛:“高台对映月分明。”
“猜一个字,君上。”梁世成站在周怀的身侧,谄媚笑道。
周怀捻了捻胡子,不假思索道:“若朕猜得不错,应是‘昙’字。”
“君上果然机敏过人,一猜便猜中了,正是‘昙’字。”梁世成立即拍马道。他这话一出,下首的百官附庸声不断。
周怀颇为受用,扬了扬手,又招来一个小内侍端着灯笼靠近。
“莫中美人计。”当他念出灯笼上的字谜后,讪笑了两声,指着灯谜,问身边的北狄使臣道:“使臣可知这灯谜是何意?”
北狄使臣认真地思索了一阵,便拱手道:“请君上恕臣无知之罪,臣本蛮夷,国小无士,自知粗俗鄙陋,难解此题,望请宽宥。”
周怀听完之后,显得比刚才被百官吹捧还要高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不用他开口,座下便有文臣站出来替他解释道:“此灯谜的谜底语出《论语》,意在‘戒之在色’,使臣难道连这都没有听过吗?”
在大肃《论语》是三岁小儿都能通读的书面,这位文臣如此询问,明晃晃是在讽刺北狄的未开化,嚣张跋扈之意不言而喻。
北狄使臣领会到这个“灯谜”的深意,羞恼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装傻充愣道:“原来如此,是臣款学寡闻。臣未到大肃前,就听说大肃有识之士多如牛毛,鸿儒巨匠比比皆是,今日算是领教了。”
周怀朗声大笑,大方表示道:“无妨,有道是达者为师。我朝人才济济,博学者众。尔既为蛮夷,不知浅薄之学,可潜心向道,以我等为师,必然有所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