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下这张老脸低声下气地去求亲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宝玉?你倒好,半点忙帮不上也就罢了,竟是在这儿跟我咋咋呼呼一通脾气,真真是能耐坏了。”

王夫人顿时就垂下头来,“老太太息怒,我也不过就是被林家的态度给气着了,既然老太太这样说那就照老太太的意思罢。”

贾母一面吩咐了鸳鸯去准备笔墨,一面又对着她说道:“看元春那意思将来只怕要用钱的地儿还少不了,你自个儿心里得有数,公中账上是个什么情况就不必我多说了……还有德妃娘娘那边也需得孝敬,赶明儿你带着凤儿亲自去一趟乌雅家,备些厚礼……这回就从我的库房里出罢。”

这句话对于王夫人来说自是大喜过望,但一想到前头那半截话她却又笑不出来了,止不住的头疼。

说句难听的,家里头如今也不过就是表面风光罢了,若非实在维系艰难,当年她也不能那般轻易将管家权给了王熙凤,这么些年下来更是早已寅吃卯粮罢了。

这回元春张嘴就要走了五万两,就这还是大房二房加上老太太那儿贴了些才凑齐的,下回的银子如今还不知要去哪儿找呢,可不愁死个人吗。

王夫人一时只苦了脸不住地哭穷,企图从老太太那儿在抠些出来,却谁想老太太压根儿懒得搭理她,直接张嘴就将人给撵走了。

府里公账上是没钱不假,但各自的私库里可不少,尤其是她这个二儿媳妇,真当她不知道这么多年从公中偷摸拿了多少呢?若非有这样一只硕鼠,堂堂荣国府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没钱了。

只不过终究宝玉是二房唯一的嫡子,老二家的那些个家底儿将来也都是攒给宝玉的,故而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不知罢了。

如今还敢惦记她的私库,却也是胆儿肥得很。

打从老太太那儿没能抠出来些,却不想这王夫人出门一转眼就又有了主意。

第46章

“这才隔了几日的功夫?当真就惦记成这样儿了?”巴巴地打发人上门来请,怎么就叫人这么不安心呢?

薛姨妈这心里头一时也止不住地犯嘀咕,边却也不敢耽误,携着闺女一番拾掇便出门去。

犹豫再三,上了马车后薛宝钗还是忍不住拉着她轻声叮嘱道:“一会儿无论姨妈说什么母亲可都千万别急着回话。”

“你也觉得她这是又不安好心呢?我就知道……”

向来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冷不丁热情起来搁谁谁不发慌啊?

可不正正应了那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不禁皆是愁云密布,一股疲惫无力感油然而生。

纵是明知别人或许未安好心又能如何?招她们去她们还就只能乖乖上门去,与自己走进虎口一般无二,分毫由不得拒绝。

这个世道,钱财这东西说重要委实重要,要说轻贱却也属实轻贱,终究权势才是上上等。

薛宝钗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一路都只沉默不语,薛姨妈倒也未曾起疑,这闺女的性子本就娴静罢了。

荣禧堂内,王夫人早已等候多时。

乍一见着那母女二人相携而来立时满脸便都笑开了花儿,三两步上前紧搂住薛宝钗很是亲热了一番,口中声声皆是学了老太太的那句“心肝肉”,恨不能挤出两滴泪珠儿来。

那副热情至极的做派不知情的或许还以为这是隔了好几年未曾见着面呢,愈发叫人心中难安起来。

“这一路颠簸的想来也乏了吧?快来坐下喝口茶歇歇。你们这一离去我便总感觉仿佛少了些什么似的,竟是处处都不舒坦,宝玉也难受着呢,口中时时念叨着他宝姐姐。”

薛宝钗放下茶碗抿唇淡笑,说道:“打从几年前来了京城便一直住在府里,不知不觉早已如同自个儿家似的了,这突然离了去果真是处处都不自在得很,更甚是惦记姨妈和……若非才搬了家处处都还尚未安置妥当实在腾不出空来,哪儿还能等到姨妈来请啊,早早地我便要厚着脸皮回来讨嫌了。”

一番话亲昵中又不乏小女儿家的俏皮娇态,愈发哄得王夫人眉开眼笑心情舒畅,拉着她的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你母亲这人我是再清楚不过的,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儿只怕都少不得你一个小姑娘家多费些心思呢,未免太过辛苦了些,不如我打发几个婆子去帮帮你?”

“果真还是姨妈会心疼我。”薛宝钗不禁一脸感动,迟疑了一下却是说道:“不过府里的婆子都是姨妈用惯了的,上上下下这样一堆人一大摊子事儿哪天能少得了呢?只怕姨妈难免被折腾得手忙脚乱,倒是叫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