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下意识称赞,但很快就发觉这句话里不对劲的地方,柳承午之前纠正他时说过平放容易擦伤手,而若是靠自己领悟出来的,就说明他最开始一定平放过。柳言肃了脸色,向柳承午示意,
“手给我看看。”
柳承午一不留神给自己挖了个坑,只能踌躇着让主人去验手上的伤。他试箭时其实已经调整的足够快了,但出弦后过手的箭羽锋利,仍在他拇指上竖着留下了几道血印,柳承午没什么底气,小小声地辩解,
“只是瞧起来深……不碍事的。”
柳言面沉如水,根本不信这人的说辞,他暂时没了学射箭的心情,就将弓箭一收,拉着柳承午回到马车里。
得亏他们驾着马车来的,伤药绷带一应俱全,柳言从暗柜把药瓶翻出来,边头也不抬地跟他确认,
“还有什么地方伤着了。”
柳承午慑于主人冷冰冰的语气,哪里还敢隐瞒说没有,尽管剩下的在他看来确实不算受伤,也仍然结结巴巴地回禀了,
“小臂被弦打中过几次…但隔着衣服…没什么感觉……”
他说完,见主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当即心领神会,把袖子向上卷起露出手臂,给主人看上边的印迹。
柳承午这次倒不是避重就轻,由于有衣物的阻隔,就算不是冬天那种厚实衣裳,也极大减缓了被打中时的力道。柳言仔细检查过一遍,确定对方手臂上确实只有一点看起来很浅的红痕,这才轻轻哼了一声,让他把袖子放回去。
可就算手臂没事,那人也确实受了伤,最初分明只是寻一个消遣而已,结果却弄成这个样子,柳言叹一口气,替柳承午敷上伤药。他在柳承午射出第一箭时,还觉得那人低头愣住的模样可爱,现在再想,才知那应当是突然被箭羽划伤后的反应,偏偏柳承午还不知停,等箭筒空了还要把箭捡回来继续练,硬是令这伤上加伤,也不晓得该有多疼。
柳言越想越窝火,后来实在生气,就把手里的药瓶用力拍在矮桌上,把柳承午吓的浑身一震,
“你是不是觉得反正我是大夫,所以就可以随便受伤?”
他这样问话,柳承午如何敢认,自然极力摇头否认,急切应道,
“不…不是……”
柳言就抱着胳膊看他,语气不冷不热的,
“不是?”
柳承午最怕主人这副样子,他如坐针毡,但却大概猜出了主人为什么会如此生气,便在短暂的犹豫后开口保证到,
“属下…属下知错…今后绝不再犯……”
“绝不再犯?”
柳言问完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见这人应是的态度还算诚恳,想来会为这事长点记性,才终于消了怒气,拿出干净的布条帮他包扎。
第80章
柳承午伸出手, 本着多说多错的想法,十分明智地在主人处理伤口时不说一句多余的话。他静静看着主人倾下身子,几缕散落的发丝落在腕边也懒得去管,只一脸专注地垂着眼, 往他那节勉强算是见了红的手指上缠绕绷带。
可那么小的一点口子, 留在拇指上,又远远不及见骨的深度, 对行动没有丝毫影响, 放在过去别说是上药包扎, 柳承午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没想到竟也值得主人如此重视。
并且还要刻意轻缓动作,像修复一件宝贵的, 无比珍视的瓷器, 生怕再不小心压了碰了似的,得亲自细细处理过才肯放心。
柳言在末端扎了个小小的结, 把绷带多出来的部分用小剪子去掉,他在心里叹息这人的不自惜, 隔着那层布小心抚摸下边的伤口, 喃喃倾述情意,
“承午,我是一点疼都不想让你受的, 你究竟明不明白。”
柳承午听主人说过安抚的, 戏弄的,甚至是温柔缱绻的话语,却极少听到像这般低闷的语气, 仿佛带着难以疏解的无奈和疲倦似的。他仰起头, 比起方才生气时的怒火, 现在主人不经意流露出的苦楚更让他心惊,柳承午被胸口里翻涌起的疼痛淹没,突然就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他之前和主人做保证,不过是希望主人能不再生闷气,当做任务那般应下,对自己是否受伤一事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可他现在却忽然有了点自觉,明白若自己下次再不当心,便还会害的主人如此难过,柳承午低下头,被主人爱惜的喜悦和害主人沮丧的愧疚掺杂在一起,使这名原暗卫不知所措,
“属下明白了,”
他顿了顿,又自语道,
“现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