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栐言在这凛然的氛围里替那人盯靶。柳承午选择的是一棵大树的树干中心,事先拿短刀交叉着用力刻划了个点作为瞄准目标,他不知疲倦地一筒一筒的练,等箭筒空了就去把箭全数捡回来继续,柳栐言以旁观者的角度看他稳扎稳打,到后来射出的箭矢已逐渐逼近靶心,便打从心底觉得那人在对武器的适应上确实很有天份。
不过柳承午什么都好,就是在性子上一板一眼,对主人的命令实在太过容易较真,柳栐言悠悠哉哉地欣赏了好久,见他完全没有松懈的意思,到后来甚至还不满意似的微微拧起了眉间,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忙开口对那人喊了停。
柳承午被主人制止,自然依令乖乖停住动作,将长弓后立收至身侧。他低垂着脑袋回到主人跟前,用一种没能完成任务的紧张和沮丧向主人请罪,便让柳栐言之前的猜测得到证实,几乎要当场捂着额头长叹一声。
也不知这人怎么如此死脑筋,对自己连放点水都不会,柳栐言本意只是让他练个手,结果这话到柳承午的身上,居然就变成了这么严厉的自我约束,竟是把百发百中作为合格的标准,要达到了才敢和主人复命。
可他今日才接触弓箭,甚至没有负责教习的师父,哪怕天赋再高,身怀武功的底子再好,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柳栐言对这人的想法颇有些无奈,但在他感到郁闷的同时,却又跟着生出了一点说不出的异样。
他教柳承午记过药材和医理,还手把手地带他认过字,对方虽然也态度认真,但并不至于钻牛角尖到这种地步,一上来就要把自己逼到极限,柳栐言越想越奇怪,他捏捏柳承午的手,将他拉近一些,
“你做什么了就要请罪?没能次次射中就算错,当自己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呢,”
柳栐言语气平和地安抚过一通,到底还是藏不住心里的疑惑,便揉着那人的脑袋笑着问了,
“不过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吹毛求疵,今天这是怎么了?”
柳承午听主人这般问,在片刻的迷茫后却骤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他别开视线,略显局促地抿了抿嘴,才对着主人小声解释,
“…是属下失态,只因从前练习兵器皆是如此…这便…习惯了……”
柳栐言听出端倪,一边仔细凝视着柳承午,一边皱了眉头重复到,
“从前练习兵器…习惯了?”
他口中在问,其实说到一半就已大概想明白了那人话里的意思,柳承午指的只能是自己还在王府时的经历,不止如此,他甚至还在不经意间用了习惯这个词,便让柳栐言意识到在自己看来匪夷所思的标准并不是那人自愿,而是经年累月被苛刻要求后的结果。
毕竟凭他了解到的种种,柳承午做暗卫时被鞭策的方式并非给予适当的奖励,而是种种规矩下血腥残酷的责罚,柳栐言无法想象曾经的柳承午在摸索一样新武器时,要不分昼夜、废寝忘食地练习多少次,也不敢去想那人因为没能达到要求会承受多少惩处、忍耐多少疼痛。
第79章
柳栐言胸口里疼的厉害, 他伸手揽住柳承午的肩膀,略微施力令其靠近,柳承午茫然就范,转眼被主人抱了个满怀, 便又是一愣, 犹犹豫豫地开口唤到,
“……主人?”
柳栐言含糊应了一声。他并不松开, 只轻拍了拍这人的后背, 语气有些闷闷的,
“不要动,让我这样抱一会。”
柳承午就安静下来。
他没想明白主人这是怎么了,但比起心情低落的柳栐言, 这名原暗卫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与主人亲近相拥, 从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就只有满足。他任由自己陷溺于主人给予的温暖,到后来一下没忍住失去了自制力, 甚至还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主人的颈窝。
消沉中的柳栐言哪里料到对方会有这等举动,愣是被脖颈边突然出现的那点儿痒弄的一哆嗦, 他瞪圆了眼睛, 惊讶之余连本来的难过都顾不上了, 忙退开半步去看柳承午的反应。柳承午这下也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在主人离开时又像是被推开一样, 便立马跟着白了脸色,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
“…属, 属下不是……属下方才妄为了………”
他难得主动接近一次, 让柳栐言在感到意外的同时, 还升起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欣喜,结果这人倒好,柳栐言都还没把那么点雀跃给捂热乎,他就又战战兢兢地缩回去,要顶着这般惊慌的模样惶然道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柳栐言恨铁不成钢,几乎想戳着柳承午的额头问他在想什么,他郁结于心,忍不住在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