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传言倒是零星听过一些, 只是不知师兄所指何事?”
青年放在桌面上的食指轻轻敲了敲, 他被两个小孩直直盯着,便也不卖关子, 正经道,
“听闻在宣鹿一带,有个世代行镖的单家,上一任镖头离世之后, 这镖局便由他膝下长子单铭扬接手掌管, ”
他话才刚起了个头, 本来还饶有兴趣的少年却突然咦了一声,没什么正形地伏靠于自己交叠放在桌上的臂弯之中,拧着眉头嫌弃到,
“子承父业乃天经地义之事,哪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还值得您特意拿出来讲。”
青年性格宽和,被这般中途打断也没有丝毫不悦,只好声好气地让少年起身坐好,反倒是一旁的小姑娘才听到一半不太高兴,在桌子底下拿手肘顶了顶少年的侧腰,仰着张秀气的小脸蛋愠恼道,
“你急什么,倒是让师兄说完。”
少年左右受制,只得悻悻直起身子,故作恭敬地拱手让师兄继续,青年见惯了这孩子撒娇耍赖的模样,现在也不过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对此多做训教,顺着他的意接下去道,
“子承父业确实没什么好讲,只是那新镖头恃强凌弱,居然强行在镖局里拘禁了一位大夫,若非有人机缘巧合之下发现蹊跷,仗义出手将其救出,也不知那名医者还要被困多久。”
听闻竟还有人被囚,再连想到武林中的种种爱恨情仇,两个小家伙立马就又精神起来,少年一改先前沮丧,兴冲冲地疑问到,
“可他一个镖师,何故要跟大夫过不去,就算有什么过节,行走江湖者快意恩仇,总不至于还要长期囚禁着不放才对,莫非里头有什么隐情?”
“…这倒不是,”
青年迟疑地否认过之后一阵沉默。虽说是他最先开的头,但对自己接下来需要做的解释却有些难以启齿,青年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只因那单铭扬…身有隐疾,无法如常人一般娶亲成家,后得大夫妙手医治,这才得以恢复康健,结果单铭扬不知感恩不说,竟还觊觎对方上佳的容貌,靠武力将其约束在镖局之中,当真是,”
青年皱一皱眉,说到最后倒让自己义愤填膺,压了微薄怒意低声斥责,
“令人不齿。”
他这脾性大抵鲜少生气,但因着自身教养,选词用字还是多为隐晦,令另外两个小孩呆愣片刻,才慢慢理解师兄藏在话里的意思。
即是说单家的新镖头单铭扬不能人道,在一名大夫的高超医术下才得以痊愈。不成想那人心术不正,并不顾念恩情,只因看上大夫的出众样貌,便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凭自己会武强行掠夺去对方自由。
至于那大夫在被□□后都经历了什么,就实在让人无法乐观猜测。两个小家伙涉世未深,在师门里被上头一圈长辈周全保护着,心思便不谙世事的厉害,结果这会却突然接触到如此龌蹉的人心,一时之间不敢置信,对视时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和诧然。
少女在桌上用力拍下一击,由于自幼被娇惯的喜怒形于色的性子,开口时连声音都因激动变得有些颤抖,
“怎,怎会有这般忘恩负义之人!别人好心好意医治他,结果他竟然如此…!”
小姑娘紧拧着自己细细的秀眉,气的一张小脸通红,情急之下几乎要透出泪来,惹得她一大一小两个师兄都连忙围过去,一个拍背一个倒茶,手忙脚乱地哄她缓和情绪,少年不想再在师妹面前提起单铭扬,便将话题转向另一人身上,
“那师兄可知那大夫是何身份?既然被人救出,之后又如何了。”
青年就一边安抚少女后背,一边轻轻摇头,语气有些遗憾,
“我虽听到过只言片语,但在时间上经不起推敲,无法断定其是真是假,并不清楚那名医者现下如何。至于他的身份同样没有详实,只知其医术确实高明,连天生带出来的顽疾都能医治,因此在流传中还有一种猜测,说他可能是隐居山林的医仙柳栐延,”
青年说到这一顿,却是呼了一口气,在师弟师妹追问之前自己先反驳了这一点,
“但是柳栐延的名号谁人不知,擅医的同时还极擅使毒,胆敢触他霉头的人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住,又怎么可能在单铭扬这种不入流的镖师手里栽跟斗,想来不过是旁人随口胡说罢了。”
此番言论有理有据,少年便跟着信服地点了点头,与师兄一样认为那个无端落难之人不可能是医仙柳栐延。青年看他一副难得的乖巧模样,才恍然想起自己说起此事的初衷,他分别揉了揉这两个小孩的脑袋,郑而重之地开口告诫道,
“你们二人皆是初次离开师门,哪怕有我跟着,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我之所以将这事讲予你们听,便是要让你们谨记这江湖之中并非全是磊落洒脱,同样也会有叵测居心,因此便是瞧起来再和善、再亲切之人,也切莫向其轻易交托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