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瞄准片刻,就干脆利落地松弦放箭,柳承午静守在主人身侧三步的位置,快速随着那支箭的轨迹移过视线,见它一路飞掠,最后到底斜斜扎进了稻草做成的箭靶之中,胸口里始终高悬着的心才终于得以缓缓落回实处。
他的主人毕竟初学不久,能使在弦上的力道总是差点火候,准头也不够,出箭后的方向时常偏离,没法让箭尖直接穿透坚实的树干,柳栐言被磕磕跘跘地撞落了快两筒箭,眼看着就要失掉耐性,为了避免自己刚开始就打退堂鼓,他便想方设法寻来一些稻草,和柳承午脑袋挨着脑袋地摸索商量,一起做出了个箭靶挂在树上,让中靶的难度降低了不少。
可就算如此,柳栐言也还是又试了十几次才勉强上靶,他见自己这次居然射中,当即高兴起来,扭头就跟柳承午夸耀,
“承午,你瞧!”
柳承午眨了眨眼,在主人的情绪感染下也跟着变得高兴,十分诚恳地答话道,
“是,主人进步的很快。”
他毫不知羞的张口胡说,柳栐言那点子因为兴奋暂时丟掉的理智就迅速恢复,他哭笑不得,就换单手拿着长弓招呼那人过来,等对方靠近后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你听听自己在瞎说什么,我这样居然都能算是学的快了?”
毕竟他的箭虽然上了靶,但也只是堪堪戳在外沿,距离靶心还差了个十万八千里,怎么都不算有太大进步,可柳承午却没觉得不对,他坦然迎上主人的目光,反倒像是理所应当地应了声是,
“主人从未接触此道,上手本就会困难些,属下认为已经足够快了。”
想他对自己的要求苛刻无比,对他这个主人倒是宽松到几乎没有底线的地步,柳栐言就心里泛软地亲一亲他,抵在对方耳边不打草稿地说大话,
“那你且等着看吧,到时我定赢个头筹回来。”
第98章
柳栐言当着柳承午的面夸下海口, 其实心里一点都不虚。
就柳承午这奉命惟谨、唯他是从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对主人的所作所为横加指点,别说柳栐言没能如约拿到头筹,哪怕他到时一无所获, 连目标的边角都没能沾到, 想来柳承午也绝不会多说什么,更别提对他这个主人感到失望了。
只不过……
柳栐言想到这里微微顿住, 倒在突然间灵光一闪, 琢磨出了一条歪路。
他的承午心思纯粹, 向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他身上,柳栐言猜测若自己真的没能射中,与所有彩头失之交臂, 怕是只要假装出一点低落沮丧的模样, 就能让那人束手无策,要想方设法的, 绞尽脑汁地找办法安慰他。
柳栐言一想到对方会流露出怎样的慌乱笨拙,心里就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往外冒坏水, 他舔舔嘴唇, 一时之间几乎下不了决定, 不知自己是要好好练箭努力拿个成果回来,还是要消极怠工故意射歪, 看柳承午到底会是如何反应。
他在这种奢侈的抉择中犹豫不决, 便一边纠结一边执弓,左右摇摆着再送出一箭,结果却又如先前那般和箭靶擦身而过, 当即见识到现实的残酷, 认清自己根本是个连新手门都还没踏进去的菜鸡, 哪有那个余力去选择到底要不要射中。
受到打击的柳先生痛定思痛,决定摆正自己的半吊子心态,脚踏实地好好练习,力争能在中秋宴上拿一样东西回来,柳承午不知主人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想了一大圈有的没的,也没意识到自己被当做了最终若是失败就拿来寻求安慰的退路,他见主人斗志昂扬,对着那张临时完成的靶子愈战愈勇,自然也跟着劳心费力起来,尽自己所能地从旁辅佐。
柳栐言本身就是闲人一个,近来又不想去仙居楼给同样忙着备宴的怀洛添乱,干脆拉着柳承午整天整天的往城外小树林里钻,常常一练就是一下午,之后再踏着临近入夜时暖橘色的余晖缓缓而归。
他原先还更为奋进,想着一寸光阴一寸金,要在晨间就开始早起练箭,结果前一夜临睡前还信誓旦旦的定下动身的时辰,等第二日柳承午依着指令过来唤起,说这话的人却怎么都不肯睁眼了,只半睡半醒地闷在被褥里,嘟嘟囔囔着再睡一刻钟地同柳承午耍赖。
可柳先生在迷迷糊糊间随口敷衍,他的护卫却是真的每隔一刻就尽忠职守地来唤一声,柳栐言起又不想起、睡又睡不沉,到最后实在被兢兢业业的柳承午扰的烦了,就干脆将对方一并拉上床来,也不管对方究竟有没有睡意,只用手臂压住那人强迫他安分呆着。
于是等柳栐言好不容易睡清醒了,瞧见的便是老老实实躺在他身侧,睁着一双乌沉眼眸安静看着自己的柳承午,柳先生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对之前迷盹中的事情毫无印象,他见外头已日上三竿,甚至还反过来问对方怎么不喊自己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