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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亲吻让人迷乱,又把人吊得不上不下,像行走在缺水的沙漠里,已经闻到水源的清甜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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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课结束,张露喊叶嘉宁一起去食堂,两人一道从教学楼出来,在楼下看到翘首等待的曲光辉,他穿一身得体的西服,没把车开进来,手里拎着几只纸袋,和其他来学校看望孩子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他先一步看见叶嘉宁,忙扬起笑脸,那笑容有些讨好的成分,张露正纠结到底是去一餐吃她想吃的咖喱饭,还是就近在三餐,见状话头一停:“是不是找你的?”

叶嘉宁看见他,神色毫无惊喜,淡得像陌生人一样。

曲光辉就怕她把自己当陌生人,忙不迭迎上来:“嘉宁,下课了?”又和蔼可亲地同张露打招呼,“你是嘉宁的同学吧,我是她爸爸。”

张露本就觉得他哪里面熟,闻言纳闷又奇怪,她记得叶嘉宁的爸爸已经去世了,要不然家里那么重的担子怎么会要她独自一人扛?这个“爸爸”穿得十分体面,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缺钱。

叶嘉宁态度挺冷淡:“你找错地方了,新传不在这栋楼上课。”

“我不是来看嘉枫的,我来看看你。”曲光辉赶忙举起手里的东西,“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你回去试试合不合身。还有这些水果……”

嘉枫?熟悉的名字带来线索,电光火时之间,张露蓦地记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在曲嘉枫朋友圈跟家人的合照里。

叶嘉宁目光掠过那几只袋子,贵过市价十倍的进口水果,单价以万为单位的奢侈品牌。

是哄曲嘉枫哄惯了,觉得她也热衷名牌衣服和包包?叶嘉宁忽然就明白他和叶茵之间的鸿沟,也许不仅仅是对于婚姻和爱情的理解。

她从小在物质上没有短缺过,家里的条件也足够让她大手大脚,但叶茵休息的时候偶尔会带她去市场,听一听各种食物的价格,让她知道学校里那些同学攀比的名牌笔,一支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月的温饱;也带她去过农田或码头,认一认她浪费掉的五谷蔬菜鱼羊都是怎样生长起来,所以叶嘉宁从小生活得富足优渥,也识得人间烟火,她什么都不缺,但也不挥霍。

“你觉得我需要这些吗?”叶嘉宁问。

大学三年,他第一次来看她,带来昂贵的衣服和昂贵的水果,可她从来没缺过这些东西,家里没出事的时候自有人给她买,后来叶茵躺在病床上,她为了赚钱疲于奔命,需要的也不是这些奢侈品。

曲光辉献宝的动作一滞,脸色僵硬半晌,提着东西的手放下去:“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出去吃顿饭,爸爸有话想跟你说。”

叶嘉宁看他一会,转头跟张露说:“我出去一趟,不能陪你去食堂了。”

巨大的信息量让张露负载过高的cpu已经短路,一脸懵地呆站着,闻言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曲光辉打算去取车,问她想吃什么,叶嘉宁道:“就在附近吃吧。”

她在学校外面就近选了一间餐厅,曲光辉特意要了一间包厢,点餐的时候拿着菜单,每道菜都要询问她一遍,想不想吃,这种毫无必要的关照让叶嘉宁没耐心:“我一点还有课,你有话就说,我没有很多时间浪费给你。”

曲光辉赶紧点了几道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等人出去,合上的门让包厢变成一个隐私性极好的空间,曲光辉却又沉默下来,说有话要说,但等到服务员重新打开门来上菜,他也没开口。

菜上齐,叶嘉宁低头吃饭,他从对面用公勺舀了一勺特地点的豌豆炒鸡头米给她:“这是他们家的招牌,你小时候可爱吃豌豆了,尝尝味道怎么样。”

叶嘉宁语调没什么起伏:“我不爱吃豌豆。”

这话是事实,却如同一根尖锐的刺血淋淋地扎中曲光辉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难言的空落:“你不是最喜欢吃豌豆,怎么又不爱吃了。你小时候一生我的气就在房间门口摆这个,你不记得了吗?”

“那是因为你讨厌豌豆,才用它惩罚你。”叶嘉宁说,“我从来没爱吃过。”

曲光辉怔愣住,毫无预兆地掉下眼泪,他再也装不下去,一把年纪的人了竟在女儿面前哭起来,用手抹了把眼睛,很快湿意又从发红的眼眶漫出来,他拿着勺子挖了一大勺豌豆吃进去,一边咀嚼一边往嘴里塞,一勺又一勺,像魔怔了,塞到嘴里快填不下,他的嘴唇都在抖,眼泪和豌豆混合成苦涩的味道。

叶嘉宁静默看他一会,放下筷子,脸上淡得没情绪:“别吃了。”

“是爸爸对不起你……”曲光辉强迫性地往口中塞着豌豆,他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在满腔的悔恨里痛哭流涕,“是爸爸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我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把你放在外面受苦受累,你是我的宝贝,你把我的命还重要,我怎么舍得……我怎么舍得啊!我就是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