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轻轻咳嗽,打断了自家儿子的话,冲着屏风叹道:“顾姑娘,请出来吧。”
顾轻幼?孟庭轩如遭雷击一般站起身,眼睁睁看着屏风后头走出了一位清清丽丽的少女。一如当初雨中相见,神色淡然,自在如仙。
“母亲?!”孟庭轩不无怨恨地看向孟夫人,他可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可孟夫人恍然不闻,反而拉着顾轻幼请她坐下。
恼羞成怒的孟庭轩脸色青白不定,牙根紧紧咬着,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灰头土脸。他不敢看顾轻幼那双清澈的双眸,亦不敢看母亲冷漠的背影。
“我,我刚才都是胡说的。”他慌慌张张地解释,可自知苍白无力。分明所有人都没看着自己,可他却觉得所有人都在审视着自己。脚下似有什么东西烧灼一般,他再也站不住,扭头便离开了正房。
孟夫人到底不放心,立刻命丫鬟叮嘱常伺候的小厮跟紧了小公子,这才一脸歉疚地看向顾轻幼,唇畔凝着苦笑道:“所谓遮山遮水又遮面,人心难猜,连我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今日我行此举,并非存心想让姑娘难过,而是我若不如此做,将来只怕害了姑娘,也害了我那儿子。”
说着话间,孟夫人的眼角已有泪光闪烁。
顾轻幼递上一块质地光滑轻软的锦帕,又听孟夫人继续道:“我心中喜欢极了姑娘。越是如此,我越要让你看个明白。自然了,基于今日之事,往后你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应当的,我定然不会心生怨怼。至于轩儿,他也合该吃个教训。”
在孟夫人的料想里,顾轻幼此刻或许会生气,或许会难过,亦或者会借故离开,寻个清净地方。
但实际上,这几种料想都与眼前的现实不一样。顾轻幼的手轻轻转动手腕上的珠链,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
孟夫人有些惶恐,担心顾轻幼不高兴,太傅大人只怕也要着恼。“顾姑娘若是生气,只管生我的气便是。”她试探道。
“不是。”顾轻幼摇了摇头。
“那……”孟夫人猜不透了。
顾轻幼笑了笑,目光单纯却又通透。“我义父教过我,要多想自己有什么,不要总想自己没有什么。所以我不会为了自己没有的或者得不到的而不高兴,只会为了自己有的而高兴。”
换句话说,就是孟公子原本就是她没得到的人,既然如此,她不会因为一个没得到的人而伤心难过。言外之意是,二人的事就此作罢。
孟夫人怔住,呆呆地看向顾轻幼,似乎从未听过这样的见解。人心多贪婪,不想这一位却真正懂得惜福的含义。
“谢谢您的坦诚。您是好人,孟夫人。”小叔叔说得没错。顾轻幼一脸真诚道。
“我,不算是……”孟夫人微微低头,有点脸红起来。其实她今日这样做是有很多算计在里头的,只是藏得深一些罢了。
“希望往后,孟公子也能像您一样坦诚。”顾轻幼又道。
孟夫人亲自送顾轻幼上了马车。丫鬟见马车远去,才敢低声说道:“奴婢看顾姑娘并不很聪明的样子呀,其实若是按照咱们公子的主意,她也未必会发觉吧。”
孟夫人觑她一眼,淡淡笑道:“她不会发觉,可太傅大人呢?再说,谁说她不聪明了?只不过她的聪明不是你我所理解的小打小闹,而是一份通透的心境。这才是真正的聪明啊。”
小丫鬟听不懂这话,只是想起顾轻幼手上的红宝石戒指,鲜红如血,衬得手指修长而雪白。那戒指真好看,她随夫人见了这么多贵人,却也没见过那样好看的戒指。而那顾姑娘却好像戴得很寻常似的,哪怕磕在杯子上都不会眨一眨眼。
顾轻幼回到太傅府的时候,时辰尚早。瞧见顾轻幼进门,素玉一边替她更衣,一边笑道:“姑娘,方才厨房派人来传话,说是今天有新鲜鹿肉呢。您想吃什么样的,我这就去传话。”
听见鹿肉两个字,顾轻幼眉心轻动,笑颜舒展道:“那我去厨房瞧瞧吧。”
索性换了一身紧袖收腰的方便衣裳,自去了厨房。太傅府的厨房很大,连锅灶都有七八架。瞧见顾轻幼,陆厨娘头一个上前笑道:“姑娘想吃什么样的鹿肉?这鹿肉我们都没做过,估摸着要请外头来的厨子入府了。”
“不用,我会做。”顾轻幼毫不犹豫道。
对于顾轻幼下厨这件事,大伙都已经见怪不怪。“那我们给您打下手。”陆厨娘笑道。
顾轻幼点点头,简单吩咐几句,很快众人便架起炉子准备起铁叉来。顾轻幼则选了几样黄酒轻嗅,细长的手指轻轻撩动,任由酒香弥漫在鼻间。
“这位便是顾姑娘吗?”一位新来的下人拉住陆厨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