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云彩安乐.死。”
这句话说完,桌上沉默了很久。
其实他们三个人对此都有心理准备,毕竟医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以治,但不建议,先不提治疗过程中需要花费的巨额医药费,现在云彩基本上已经算是在用设备和药物吊着命,继续为了那点可怜的生还希望治疗下去,却让它承受长久的痛苦,无疑是残忍的。
在北川秋日热闹的早晨,三个一晚上没怎么休息的疲惫高中生很狼狈、也很安静地坐在一起,和小长假第一天里忙碌的街区格格不入。
最终,还是陈濯先开了口:
“云彩是你的家人,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赞同。”
听他这样说,夏子澈也点点头:
“我也是。”
“那一会儿回去就办手续吧,你们要回家,还是……?”
“我们送送它吧。”
“好。”
他们吃过早餐就直接回了医院,宠物安乐死的手续并不麻烦,很快,云彩就被医生从icu氧舱抱出来,放到了小桌上。
程序是一针麻醉一针安乐,在医生准备药物的时候,云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原本昏迷的它慢悠悠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身边的赛谣。
“谢谢你保护我,你很勇敢,谢谢你。”
赛谣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原本不想哭的,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云彩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难过,它像以往每一个陪伴赛谣的夜晚那样,轻轻用温热的舌头舔舔她的手。
它很乖,针扎进身体里很痛也只是轻轻呜咽了一下,然后,第二针没入小猫柔软的毛发,云彩不愿意闭眼睛,就一直那样认认真真看着赛谣,直到瞳孔渐渐涣散。
室内每个人都在注视这场无声的告别。
原本,陈濯以为自己能接受这个画面,但很快他发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因为,即便离开的是一只小猫咪,也还是让他无法避免地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经历。
医生把白布盖在云彩身上,低声和赛谣说着什么。
陈濯看着那个画面,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浑身发冷、冷汗细细密密起了满身。
他想起医院停尸间白布下的父亲,想起火海中倒在离他咫尺之处、他却始终无法触碰到的母亲。
还有……还有某天偶然接到的一通电话,电话里的同学提醒他去取录取通知书,而后像是随口提了一句:
“对了,你知不知道,咱们这届有个学生出车祸去世了?好像是艺体班的,叫夏子澈。”
记忆里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陈濯蜷起手指,用指甲死死抵着掌心,试图用疼痛驱赶那些混乱的画面和源自心底的恐惧。
但那些异样感越来越浓重,像是海浪一样把他拍进更深处。
直到不知何时,突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人的掌心干燥又温热,他稍稍用力握了握他,像是一个安抚。陈濯恍然惊醒,下意识抬眼,看见了夏子澈写满担忧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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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可以很漫长,也可以简单又短暂。
云彩在赛谣怀里停止了呼吸,赛谣带着它回家了,而陈濯跟夏子澈同她告别后,也一起慢悠悠走上回家的路,谁也没有先说话。
陈濯还在沉浸在刚才那种久违的失控般的恐惧中,略微有点出神,只知道跟着夏子澈往前走。直到行至某个路口,夏子澈突然停下脚步,陈濯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我们现在回家吗?”
夏子澈看了看面前的分岔路,其中有一条通往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