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自小没有爹娘照顾,虽是圆空大师的关门弟子,但到底年纪还小,乍然独自待在陌生的环境中,总会有些拘谨。

想到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王妃看向李从舟的目光更加温柔。

同样都是八月十五,同样出生在暴雨夜。

她的秋秋从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眼前的小明济却孤苦无依、甚至都不知自己爹娘是谁。

王妃不说话,李从舟也不知要说什么。

他打小在佛寺中长大,圆空大师待他如亲子、照顾无微不至,但……报国寺中没有女人,所以他也从来不知道……娘亲是什么。

前世,宁王妃每年都会到寺中还愿。

她性子恬静、温柔,偶尔还有些小女儿情态,身上带着一股梅香,袖中却藏了不少好吃的点心糖果。

小沙弥们都亲近她,就连明义师兄都爱与她多说两句话。

那时李从舟总远远地看着,只觉她很像观音堂中供奉的菩萨高贵、温柔,却只可远观、不容亵渎。

后来,报国寺大火,他失去了唯一的家;好不容易报了仇,却又被告知一切都是错的,从出生开始就都是错的。

前世,他从西北返回宁王府时:

王妃已缠绵病榻数月,昏昏沉沉根本起不来身,偶尔一两次梦呓,听王府的下人们说,唤的也是那假世子之名。

他们母子,本就缘薄。

往后王妃病逝,李从舟便更没了机会与她这般单独相处。

只能在每年王妃的忌日,陪在宁王身边,静静看他痛苦地将自己灌醉,然后醉眼朦胧地抱着王妃的灵位恸哭不绝。

眼下,李从舟不开口,王妃却不会让屋子就这样沉寂。

她不再盯着小和尚,而是偏偏头、托住自己下巴:

“偷偷告诉小师傅个秘密”

李从舟抬头。

“秋秋生下来前,我一直想要个省心的乖小孩,”王妃撩起嘴角笑,目光只看着远处洒落的一片日光,“不说像长兄、长姊那般文武双全,也至少知书达礼,有个世家公子小姐的模样。”

李从舟不知王妃为何突然和他说这些,只能静静听着。

“后来秋秋出生,这孩子可打小就闹腾,哭声洪亮不说、从小就大病小病不断,再长大点儿会说话,每天都缠人得很,要买这、要买那。”

“再往后”王妃回头看了李从舟一眼,“他那脾气秉性,你也是知道的,三五天就要闯一回祸,而且回回都不重样。”

说到这儿,王妃顿了顿,然后起身笑看李从舟:

“秋秋可以说没一样符合我原本对孩子的期待,但即便这样,我也觉着他有趣、可爱,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

“所以”王妃拍了拍李从舟肩膀,“小明济放心住下吧,就当在自己家、在报国寺一样。”

李从舟一愣,在顷刻间恍然。

王妃这番话,是怕他待在府上局促、怕他惊惧紧张。

但……

李从舟垂眸:父母之爱子,如何会计较那些。

王妃拿顾云秋和他作比,这比较,实算不上合适。

偏偏王妃一直盯着他的脸、在认真观察着这年轻人,李从舟这一瞬的低落表情被她尽收眼底。

“顺带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