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兀自骂骂咧咧,那边刘金财却已到了佛堂。

刘夫人这些年对外说她吃斋念佛,但在内是对家里的中匮一点儿不放,照旧要死死捏着管家权。

各房闹得再厉害,吃穿度用和月例银子还是要往她这儿领。

刘夫人跪在佛堂的蒲团上,面前供奉的那尊菩萨不知被收到何处,竟改换成刘金财从未见过的一尊送子观音。

“娘。”他喊了一声,走进去就坐到八仙椅上。

“回来了?”刘夫人眼睛都没睁,照旧是双手合十转着珠子,“想问你爹找你什么事吧?”

“母亲神机妙算。”

刘夫人哼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转头,看刘金财坐没坐样地歪在那儿吃葡萄,忍不住站起来、过去拧他耳朵一把:

“臭小子就知道吃!盛源银号的事办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二妖精今天又带着她那孙子去老爷那儿晃了!”

刘金财嘶了一声,吐了葡萄皮,“别别别,娘,疼疼疼。”

刘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放开手,“你爹要召集‘四大元’办个钱业行会,想听听你们兄弟几个的想法。银财、玉财和宝财都说了,就差你了。”

钱业行会?

刘金财眼睛一亮,“那爹得是会长吧?”

刘夫人点点头。

“那爹有没有透露”他挽刘夫人手臂,“会设个副会长什么的?”

刘夫人睨他一眼,“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正经想想你的大事。”

“我的大事?”

“是啊,”刘夫人挪步到香案前,给那尊送子观音续了三柱清香,“刚才银财去的时候,还抱着他家的小福鼎,硬说是孩子黏人、离不开爹爹。”

刘金财听了这话,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虽说老爷问话的时候不叫我们旁听,娘也不知道他们分别答了什么,但玉财、宝财出来的时候垂头丧气,唯有那银财满面春风、小福鼎还被你爹抱到腿上玩了一会儿。”

刘夫人说完这些,越过儿子看了眼回廊的方向:

“你也别成日往外面混事,媳妇的性子是要强些,但心里总是向着你的,你好好待人家,再吃两副药调理调理身子,总能生出儿子。”

其实刘金财成婚的第二年,王氏就怀过一个孩子。

只是当时刘金财看上画舫一个歌女,成天成宿地不归家,王氏气不过、大着肚子登船去寻,结果却被恼羞成怒的刘金财推下船落水。

已成形的八个月男胎就这么没了,刘金财也险些被刘老爷打断腿。

也不知是不是那回落水留下了病根,王氏后来就一直没能成孕,直到他们搬入京城,王氏才又怀过一个女胎,可惜结果同样是不足四月就小产了。

孩子这事,是刘金财的心病,也是刘家大房的软肋。

刘金财是长子,但长孙却是出自二房。

且二房素来狡猾、惯会算计,在今日钱业行会之事上,还故意带上刚足岁的孩子,分明是想用孺慕之情影响老爷子的判断。

“……是,”刘金财悒悒不乐,闷声应道:“儿子知道了。”

“好了好了,快去回你父亲。”

刘金财这才抱拳拱手,转身往父亲书房走去

与刘金财不同,正元钱庄的当家人刘老爷是个身材矮短、微胖发福的胖大叔,他手中常年盘着个紫砂壶,对谁都是乐呵呵的。

只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刘老爷的笑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