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张勇跪在地上,这才原原本本说了实话:

他们棠梨班原来的台柱子是个唱正旦的娘子,叫萍娘。后来萍娘在新乡上病了两回、嗓子倒了,竟被班主狠心卖到秦楼、叫里头的人折磨死了。

现在唱正旦的是萍娘的徒弟昭儿,小姑娘才十三岁,因师傅的死一直恨着班主,总是三天两头给他找事儿。

班主表面上好吃好喝地待着她,实际上背地里已在想着要如何炮制这个不服管的小丫头。

近日张勇得到消息,班主已寻得一位能唱高腔、懂南调的旦角儿,谈好了价钱要买进来当台柱子。

等那新的台柱子一到,班主就要给昭儿卖掉。

张勇跪在地上,又给荣伯磕了一个头,“班主找的买主,是京畿东郊的船户,那人年过五十,却已娶了第十八房小妾。”

“我去码头上打听过,他脾气暴躁、对妻妾是非打即骂,前两年就因为客人好奇海里的鲨鱼,竟给亲生女儿推下了海引鲨”

“他的小妾被他打死好几个了,而且……而且……”张勇脸涨红,“船工给我说,他还会将自己的妻妾送给船工和客人……玩。”

“有时是一个,有时甚至是满船的人一起……”张勇的眼神既厌恶又担忧,“那些女子最小的才十二岁,最大的也刚及笄,被活生生玩死后、还要被丢到海里喂鱼。”

他红了眼眶,“昭儿不能去那里。”

荣伯听了这半天,明白了,“所以你说的妹妹,就是这个昭儿?”

张勇点点头。

荣伯皱了皱眉,多少有点不喜他这般的算计先不说明情况,诈他签下保书后才道明实情,还故意带着印泥在身上。

无论班主如何考虑,做过戏班台柱子的女孩多半难赎买,荣伯没那么多银子来办这件事,但也不至于会全然见死不救。

于是他扶了张勇起来,皱皱眉道:“……我会与东家商议。”

张勇一愣,没明白,“和东家商议?”

“你那妹子的身契,不还要赎买么?”荣伯有点没好气,瞪他一眼道,“我只是个管事,还做不得那么大的主,能花钱买个戏班的台柱子!”

张勇眨眨眼睛,忽然破涕为笑,他拦住荣伯急道:

“您误会了!妹妹的身契我已从班主手中赎回了,不用您和东家费心,我给您磕头讲这个,是因为……”

他挠挠头,尴尬道,“是因为怕您嫌我带着个姑娘,东家安排起来住宿不方便……不是要诈您替我去赎买。”

张勇带着印泥,也是因为他这几日都在办身契的事,涂个方便就干脆带在身上了。

荣伯知道自己误会,却忍不住要吃惊,“你……给赎了?!”

戏班名角儿、台柱的身价可不低,荣伯虽不听戏,却也听街坊邻里议论过:少的在几百两,多的可能几千两都拿不下来。

荣伯看着张勇,眼神里写满震撼。

旁边的小钟点点头,看向张勇的眼睛里,就只有四个大字:你好有钱!

张勇被他们盯得脸热,“那是我从业以来的全部身家了,所以才着急要找个包吃包住的地方……”

听到这,荣伯对张勇那点反感又烟消云散了:

这年轻人有担当、能护持幼妹,而且恭敬知礼、拾金不昧,人品各项上都端正,是个可用的人。

荣伯想了想,给张勇一颗定心丸,“我们庄上也有一位娘子住着,东家不忌讳这个,房间上可以安排你们兄妹同住,等你妹妹再大些、可单独分一间单住也成。”

张勇听了,自是感激不已。

倒是小钟想了想,站起身询问,“那……张大哥,你那妹子认字……咳我是说,想见个工吗?”

他本来想问认不认字,后来又想着人家是戏班的台柱子,可能多少是能识文断字的,就改口成了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