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他今日走了四五处水坝,由远及近,这荷花村是他在舆图上标记出来的最后一处,都属长河、黄水交接的两河下游。

江南连年水患,除了河堤修筑偷工减料、官员贪墨等问题,还有黄水经年携带淤沙、长河常常改道有关。

李从舟对水务不算精通,但到底知道修筑河堤应当用什么材料,其他各处的堤坝虽有损耗,但那都是经年使用的磨损。

唯有这荷花坝上裂痕很深,要不是如今是枯水期,只怕这道大坝早就决堤了。

问过当地百姓,他们都说村长已经报给了乡上,乡上来看过后一直没钱修理,因而就拖到了现在,以至于缝隙越来越大。

“……没钱修理?”云秋由李从舟扶着从车上跳下来,“碑下钱呢?”

“你还知道碑下钱?”

云秋嗯啊了一声,碑下钱的故事王妃以前跟他讲过,这东西多见于水乡里桥梁堤坝多的地方。

为防后世百姓民生艰难、桥垮坝塌而无钱修缮,所以在修桥、修坝有钱的时候,就将一部分钱财封存埋放在桥边坝旁的石碑下。

也有俗谚称:“桥垮碑修,碑倒自修。”

李从舟摇摇头,“荷花坝是两朝之前修筑,早逾百年,中间多少次可能出现损毁修缮,哪里还有什么碑下钱。”

“可……修筑堤坝是民生,乡上即便没钱,也可向杭城府衙领用或借用的吧?”

李从舟问过村里的老人,他们都说村长、乡长都很着急此事,只是每每向那杭城府衙提请,对方都找各般借口推脱。

还说各乡上都来借钱,他们杭城里也是亏空,不愿拿出银子。

李从舟揉揉云秋脑袋,接过点心拎着的热水给他净手,“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

浙府杭城鱼米之乡,天下人都知道杭城府衙、浙府州郡是最肥的肥差,这样的膏腴之地,怎会拿不出修缮堤坝的银两?

云秋叹了一口气,认真搓手掌、洗指缝,“……这样。”

不过他既提到了杭城府衙,云秋忽然在心里转出一个主意,他眼睛一亮,仰头看李从舟,急急道:“所以你唔?”

李从舟却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坏主意就不要说了。”

云秋眨眨眼,抬起双手抱下来他的手臂,“我……哪有天天想坏主意,反正你都要查杭城府衙,那我给你个借口好不好?”

李从舟就知道他要闹,眼看拦不住,只能擦擦手帕,给人拉过来坐自己腿上,“……说说看?”

云秋先给今日在曾府遭遇的一切说与他听,然后又讲出来自己的担忧云云,最后才说:

“曾泰和杭城府衙互为姻亲,我要是去招惹了他还给他惹急了,他必然会说动杭城府衙巧立名目来拿我,到时候,你不就可以……?”

李从舟横他一眼,根本不同意。

“你若只是争一时之气,瞧不上曾泰的小人行径,让乌影放两条蛇吓唬吓唬他,或者找个机会让人给他绑了打一顿就是了,何必这样折腾?”

云秋呜了一声,“那我不出面让点心代我去周旋呢……?”

李从舟想了想,摇摇头,还是不同意,“我们是外来,府衙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你根本闹不明白,万一人家抓过去就要打杀威棒呢?”

听到杀威棒,云秋缩了缩脖子,立刻歇了这份心。

小点心可不能挨打,万一打坏了、腿瘸了,他得心疼死。

“那……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瑾的东西被人抢走啊?”云秋鼓着腮帮,“还累张伯被白白攮了一下!”

张伯也在一旁净手、掸灰,听见云秋这般讲,忙对着他们摆摆手,“不妨不妨,小老儿到底没伤着,云老板,别给因此给你们添了麻烦。”

李从舟看看张伯,又看云秋那张垮着的小脸,让了一步道:

“我先帮你查查去曾家截胡生丝的人是什么来路,然后摸清楚府衙的底,再做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