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陛下,”惠贵妃捏着墨条福了一礼,“产期在明年春二月,这才几个月的身子,不妨事。”

皇帝却啧了一声皱皱眉,还是给惠贵妃扶着到一旁坐下,他自己捏墨条侍奉太后,手上的力道也稳。

太后最后顿笔一横收尾写完,叫宫人嬷嬷给那张红纸拿走后,下一张纸上起笔却先划了一横。

福字起笔先落点,寿字倒是先做横,皇帝没多想,继续低头研墨,结果等墨池里墨满再抬头时,却发现冯太后写的,是一个“平”字。

皇帝顿了顿,面色凝重起来。

他看了看太后,又转头去看惠贵妃。

“不是贵妃,”太后搁了笔,“江南大营的霍亦清是先父的门生,他写了什么密信给你,我倒也知道一二。”

“只是近日朝堂多议论青红册和磨勘事,似乎皇帝并未将此事告知文武群臣,是……在顾及那孽障什么?”

冯太后当年做贵妃的时候,就不喜欢容妃方月,后来因夺嫡、出嗣之事和小儿子生分,自然也厌恶襄平侯方锦弦。

“昔年留他一命,是顾念先帝和皇家的颜面,如今他心生妄念做下这样一件大事,皇帝难道还要姑息么?”

寿安殿内三人,皆知情当年之事。

冯太后这么几句话责问之意很深,惠贵妃不好插话他们母子,便只是抱着小腹静静听着。

皇帝咬了咬牙,最后只顶住压力、跪到炕下道:“此事干系甚大,那霍亦清并无实据……”

“还要什么实据?!”冯太后终于恼了,她忍不住将那张写着“平”的纸揉成一团摔在皇帝肩膀上,“你父皇当年这样,你也这样!”

皇帝一顿伏地,惠贵妃也在嬷嬷的搀扶下起身,“母后息怒。”

冯太后皱眉看跪在地上的儿子,深吸一口气后,对着伺候的一众宫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对皇帝和贵妃说。”

嬷嬷领头带着人退出寿安殿、合拢大门后,冯太后才长出一口气,咬牙慢声道:

“方月,当年利用贞康皇后的同情之心,哄得皇后留她在身边做了侍婢,然后再用下作手段勾引先帝、谋得皇妃之位。”

“若非借种生子事败,今日坐在金銮殿的、住在寿安殿的,就不会是我们母子,而是容妃和方锦弦。”

太后失望地摇摇头,“先帝仁善,也是顾念自己和皇家的颜面疼了多年的儿子是个野种、宠了多年的女人是个毒妇。”

“所以最后只要容妃自裁,他答应会留给那孽障一个体面。”

“你呢?你倒好,他平乱西南有功,你就给他封赏个侯爵位,如今江南百姓为他的蛊虫控制,你却还要找什么实据?那金哨不够证据么?!”

太后越说越愤懑,最后一甩袖子,“一味仁善是庸主!”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惠贵妃不免要站出来在他们母子间转圜,“母后您消消气,陛下也有自己的苦衷,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皇帝跪在地上,闻听母亲直言也只是唇畔泛起苦笑:

他是他父皇的亲子,血脉一系,母后要这般说他,他也无可反驳。

襄平侯是心生妄念,但

皇帝咬了咬牙,轻声解释道:“非是儿子,不想痛下这个杀手。而是母后,儿子总想到承和九年那场大疫,最后是方氏、敬献了药方。”

冯太后一愣。

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又再拜伏地,“不过母后教训的是,此事干系甚大,儿子不该擅专,这就诏常参进宫了。”

说完,他再拜了拜,也不等太后说话,就匆匆忙忙离开了寿安殿。

而冯太后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跌坐回暖炕上,摇摇头,哀哀叹了一句:“冤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