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狭长的走廊上,虞白棠一点点放空自己,近日里翻看的资料依序在脑海中浮现,最终汇聚成一个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

谢思君本名阿元,和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样,因为家乡闹饥荒吃不上饭流落至京城,为活命狠心给了自己一刀,入宫做伺候贵人的太监。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阿元初进宫,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计,即便如此,他和一同分来的两位同龄伙伴仍时不时受年岁资历皆大于他的太监们欺压。

其中一位不堪折磨,死在了冬季最冷的一天。草席一裹,昨日还嚷着想吃肉包子的人就这样被随意丢去了乱葬岗。

阿元发着高烧,站在雪地里目送运尸车渐渐远去,同伴吓得呜呜直哭,阿元脸色苍白,眼睛却和飘落的雪花一样冷。

横竖都是死,死前他必须拉这几个畜生垫背。

阿元偷偷藏了根坚韧的粗麻绳,计划等他三人吃醉酒昏睡不醒时将其勒死,还未实施,先被尚膳监总管谢平发现了。

对方端详着阿元因畏惧而本能颤抖的身体、倔强不甘的脸,忽然笑了,问阿元愿不愿意认他为父,跟着学些真本事,前者一口答应下来,冠养父姓,更名谢元。

这是谢元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权力的滋味,他拼了命地向上爬,开始在皇帝跟前露脸,甚至被嘉德帝亲口夸赞过,称他聪慧机敏,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考个状元出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次年,嘉德帝意外驾崩,国朝动乱,谢元献计助太子睿登基,新帝念其功,有意培植谢元为心腹,特赐名谢思君,并将人调往司礼监任秉笔太监一职。

权力之盛,连宰相见了都要礼遇三分。

离1号厅越来越近,虞白棠的表情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面含微笑,观之有如春风拂面,是谢思君来到司礼监后最常用的表情。

他的皮肤非常白,像昆仑山巅千年不融的积雪幻化而来,眉眼鲜明,美得让人心颤。

但这种美并不会给人带去柔软可欺的错觉,相反的,他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不少宫女太监搭话时都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

1号厅内,郑远卿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着评分表,似是在回味方才张一朔的表演。

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投资人笑着开口说,“我看刚刚那位‘谢思君’就很不错,几处细节处理得非常到位,郑导您觉得呢?”

郑远卿点点头,虽未直接敲定谢思君的人选,单看表情的确对张一朔还算满意。

哪怕张一朔身上的瑕疵跟优点一样明显,郑远卿也有信心将他打磨到最理想的状态。

“那”

这位投资人正想催促导演把人定下,话到嘴边突然被人打断了。

编剧皱着眉问,“等等,下一个是谁?”

副导演看了看名单,“虞白棠,代表作有……”

郑远卿轻叩两下桌面,笃笃声与敲门声重叠在一起,他扬声道,“进,开始你的表演。”

果真和乔舒昀打听到的一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亦没有提示,选哪段都可以,全凭个人发挥。

*

谢思君从未忘过昔日仇恨,走到如今的地位,他甚至不必开口,自有为了巴结他的人故意找他们的茬,随便安个罪名处死。

第一个人挨板子的时候,谢思君亲自前去观刑。

坚硬的木板打在□□上啪啪作响,直到下半身变成一摊烂肉,谢思君也没有多少快意的感觉。

举目四望,接触到他目光的小太监们噤若寒蝉,一个接一个低下脑袋,包括曾经相依为命的同伴。

他见了他如同耗子见了猫,仿佛谢思君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你最近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