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渔岛望见几个在海滩上晒网的老渔民,傅荣卿给他们一一递烟,从怀里掏出几张黑白照片递到眼前,“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照片是当初唐轶拿相机偷拍商昀秀与洋商洽谈的那几张,虽能够看清面容,傅荣卿还是觉得遗憾,有那么多时间,为什么从没想起要和秀秀好好的拍一张,他们竟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渔民仔细琢磨后摇头:“前几天出事的那条大船上的人?”
这事儿周边的渔民都听说了,他们在海上漂泊多年,大大小小的海难没少听说,身边也有不少例子,经验老道了,“这么多天都捞不着人,估计被大鱼吃了。”
傅荣卿的心猝不及防被他这句话刺痛一下,即刻收走照片,“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他走时甚至有些生气,这几天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半句商昀秀的不好。即便知道能找到的概率渺茫,继续寻找没有意义,却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劝,个个陪着傅家二爷自欺欺人,‘死’这个字眼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
今日照例无功而返,唐轶有事找他,四处找不见索性就在码头蹲,傅荣卿下船就见他跑过来,“爷,廖先生找,人已经在三景园等着了。”
傅荣卿:“什么事?”
唐轶:“不知道,老爷夫人和大少爷出门去了,家里也没个人。”
“都出去了?”
“去见颜家小姐吧。”前些天就说好了的。
和廖尽凯一道过来的还有肖庭川,今天脱了制服穿的便衣,整个人像是卸下了一层精气神,满脸憔悴。他奔波忙碌几天没怎么睡,在书房等人的功夫靠着廖先生就困了。
来时就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肖庭川愣是黏着廖先生,不光只想黏着,有些话他觉得得他来和傅荣卿说。
傅荣卿回来只望见廖尽凯在书房翻看报纸,桌上连杯水都没有,扭头训斥佣人让他们上茶水来。
“别骂他们,是我说不要的。”廖先生将报纸放回原位,解释说:“庭川在客房,他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睡着就不叫醒他了。”
傅荣卿摸了支烟递给他,然后将打火机放在桌上,神色平静动作自然,就和前几天他们见时没什么两样。心情可以装,身体装不了,望着身形瘦了些。
廖尽凯让出身边的沙发,叫他坐到自己边上,郑重其事道:“今天来主要和你说关于昀秀的事。”
“嗯。”
肖庭川忽然推门进来了,睡眼惺忪制止道:“我来,这事儿我来说。”
这个坏人,他来当。
肖庭川在他两人对面坐下,桌上有佣人才摆上的热茶,他还没说话,廖尽凯帮他倒了一杯搁在手边。
肖庭川揉了一把脸醒瞌睡,才将茶杯捧在手里,“那个叫州的洋人今天上午出现了,科林的尸体被大张旗鼓地放在警局门口,从前跟在科林身边叫辛苗的少年一口咬定商昀秀预谋杀害科林,不光是他,还有船上其他人也这么说。”
傅荣卿点头,这事儿倒是事实,但不能这么论,当时的情况商昀秀相当于腹背有敌,起码在外人看来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肖庭川接着说:“特意把尸体摆在警局门口,这就等于无形逼我们给一个说法,这事儿如果就这么放着不处理,就要闹到上边去,到时就复杂了。”
傅荣卿:“他们想要什么说法?”
一直没说话的廖尽凯分析道:“不像是只要说法,是逼迫。他们似乎笃定讨要不到这个说法,于是要么赔钱认错,要么将事情闹大。”
“他们要见商昀秀,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肖庭川说:“这么多天我们还没找到人,说不定……”他顿了顿,下半句犹豫了,喝了口热茶才道:“说不定商昀秀的尸体就在他们手上。”
倘若平阳交不出商昀秀,要想息事宁人只有给钱,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就算那帮洋人一开始的目标更狂妄,现在这种双方都有错处的情况下,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这个算盘打得精,死了一个科林,怎么都亏不了。
“商昀秀没死,他没有!”傅荣卿情绪突然激动,攥紧拳头,夹在指缝间的香烟差不多被揉成了碎渣,零零碎碎落在地上,“如果人真在他们手上,就不会放着科林的尸体等,而是直接告咱们徇私,把事儿闹得越大越好!”
“荣卿,你冷静,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命再大哪能在海上漂四五天,要消息早该有了!”肖庭川走他旁边坐下,“现在的情况是,洋人愿意赔偿他们一方造成的所有损失,但就是揪着商昀秀杀了科林这件事不放,科林背后有一整个家族,势力不容小觑,真只是要赔偿还好,可他们要的是商昀秀,活着要命,死了要尸。”
这话的意思是,不管人是死是活,都要送出去的意思?
“我想办法,让我再想想办法…”傅荣卿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扶在桌上的手止不住颤抖。这大概是病,只要他一想到商昀秀死了,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全身发凉。
竟浑身都在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