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季鸿渊很平静,一点没有因为年纪长而局促的意思。
“啧啧。”王伟端着自己最近的新欢,冰糖煮黄酒,慢慢的摇,像是在喝洋酒一样:“我认识老季那年十七,一转眼都十四年了。”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想着这些年的种种,快乐的,痛苦的,白驹过隙的,漫长难捱的。
“我-操,我这是怎么了,年纪大到怀旧了吗?”王伟揉揉脑门,咧了咧嘴:“来来,一块儿整一杯!学哥你不来一杯吗?这个黄酒甜的,一点不辣,就你喜欢那些文人墨客啥的,李白杜甫白居易三兄弟,都爱这口。”
覃梓学给他逗乐了,也不纠正他随兴的胡诌,一口把杯底那点汽水喝了,爽快的递杯子过去:“行,我也来点儿,陪王伟喝一杯。”
“这才对嘛。”王伟眉开眼笑,伸手抢过季鸿渊拎着的烫酒壶,亲自给覃梓学倒酒:“学哥你这从徐家沟重新调回学校教书,有两年了吧?”
“够了够了,少来点,我喝酒不行。”覃梓学一心二用:“就通信卫星上天那年,我不是跟武强五月份回了趟东安,给他妈上坟的吗?年底,徐家沟基站的科研人员就都走的差不多了,我是最后一批。”
想起来男人还有几分感慨:“当时不想动来着,想着徐家沟虽说是穷乡僻壤的,好处是自在,不用怕别人眼光,不用老担心别人问这问那的。”
他说的问这问那,几个人心知肚明是什么。一把年纪的男人,不成家简直就是异类。尤其要命的是,最近几年,不知道是开放搞活带来的风气渐变还是怎的,国人不再那么闭塞,慢慢对同性恋有了一知半解的概念,甚至据说四九城某个公园在夜里,就是那些同性恋交友的天下。
某种程度而言,一知半解比完全不知道更可怕。
覃梓学调回h大在物理系做系主任,半年功夫都没有,要给他介绍对象相亲的人都超过了一双手的数量。
“也亏了你俩不管那些闲言碎语。”魏武强这是有感而发:“七号院这边相对来说,住的人也少点。要不大院里那些大爷大妈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淹死人。”
“脸皮厚呗。”王伟轻描淡写的,不想提那些难听的话:“谁爱说说去,耳朵长老子脑袋上,不听就是了。不小心听着了,就当是个屁,放了得了。”
季鸿渊看着自家小孩,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脑袋:“亏好这小子我行我素惯了,贼有主心骨,不怕那套人言可畏的东西。”
季鸿渊年轻时候是刺头儿,天不怕地不怕叛逆的要命,虽说这些年随着年纪增长性子沉稳多了,可是骨子里那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桀骜不驯比如无惧世俗比如一条道犟到黑不回头。
就跟小和尚在一块儿这事儿,他跟季家闹得极不愉快,双方僵持了差不多也有十年的功夫,除了没登报断绝关系,最冷淡时候,季鸿渊一整年都没回去过一趟,电话都没打过。
“少摸我头,我又不是你儿子。”王伟拍了季鸿渊手腕一巴掌,没用劲儿。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谁腆着脸叫爸爸。”季鸿渊收了手,微微扯了下嘴角,表情平静的就像他在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话一样。
青年给臊的上了脸,眼尾带着一抹浅淡的红,风情自现,完全不是过去那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了:“一把岁数了,季鸿渊你要点脸吧。”
“行。”季爸爸安之若素点点头,话风转的突兀又诡异:“来,强子,咱哥俩划拳。”
“俩好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八匹马……”
那俩男人在那划拳划的有模有样,王伟歪着头看着,话是跟身边的覃梓学说的。
“学哥,我现在想想挺后怕的,你说我那俩年要是真豁出去不跟老季过了,”青年稍一停顿,啧了声:“就没今天了。”
王伟没说什么腻歪的话,甚至含糊着算是一带而过。可是覃梓学听懂了。
“我挺知足的。”王伟没等他回答,轻笑了声,摇摇头继续:“早几年还是怕吧。我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稀罕老季。说出来挺臊人的,确实是。我怕他玩腻了把我踢了,怕他去结婚,怕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心血来潮时候的玩意儿,特别不值钱那种。就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现在回头想想真幼稚,闹腾有啥用?主动权在他那儿,真要把我踢了,我一点辙都没有。”
覃梓学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下:“现在不怕了?”
“怕有毛用?”王伟微哂,带着点熟悉的泼皮无赖相:“我是想开了,与其提心吊胆,不如早下决心。他要敢跟我玩阴的,我就把他阉了。”
“行。”难为季鸿渊划着拳还把俩人的闲聊听了个大差不差,刚好一局结束,魏武强输了喝酒:“我要是哪天不靠谱把你甩了,我给你递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