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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水 南山 938 字 10个月前

陈欣撇开刘德成的手,拍拍膝盖站起来,“三美什么也没和我说,还说你是个大好人,有良心,让我好好跟你好哩。”

刘德成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几秒以后才收回来,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是沮丧还是窘迫,陈欣才不管他什么表情,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这几天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你嫌弃三美读书少,觉得自己层次很高是吗?是,你是有知识、有文化、有工作单位,可这就算懂得多吗?那人家三美还认识山上的菌子,能把羊群带回家,会辨别什么野果有毒,知道啥节气该侍弄啥庄稼哩,这不也是懂得多么?你俩就是懂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咋个你还自己分个高低贵贱出来了。我也晓得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就是想找个体面点的老婆,现在我爸不体面了,我家也不体面了,你还想吗?”

刘德成这才抬起头想ᴊsɢ辩白几句,陈欣却没有给他机会:“更何况,你最想要的就是当主任不是吗?你要是像当初让我帮你时说的一样,真心把学生放在第一位上,翠儿就不会出这事了!”

刘德成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语气指责的意味与吐沫一起喷涌而出:“欣欣,你不能这样说!翠儿的事我和你都不想的,你不觉得这事儿特别蹊跷吗?我”

“可我学姐的联系方式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你要不往上捅,我爸现在会病得起不来吗!”

陈欣说完,转身就跑回屋了,留下刘德成一个人在原地。

这个匿名给记者提供线索的人真了是要把自己给冤死啊!他的心口憋着一口气,真想原地跳几圈撒撒野,狗日的,到底是哪个杂种干的这事?

他望着陈欣家的门墩子,脑子里像装了4斤毛线,扯作一团,直到听到耳边传来机器轰鸣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新支书傅国平新官上任三把火,上次开村民大会时讨论占地的事还没有出结论,他就已经叫人先动工了。也不知怎么的,听说镇上这次伐木许可批得非常快,这才几天的功夫,修树扩路就推进六、七公里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向羊村也能通上水泥路,甚至有可能是柏油路。

那天与刘德成的谈话不欢而散,更像是陈欣自己主导的结果,她也知道陈开富这事儿不能怪刘德成,就她爹这德行,这样的结果也是迟早的。可她的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引导她把话说绝——反正和刘德成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倒不这样散了,免得以后拖拖拉拉地扯不清楚。

陈开富还在猛烈地咳嗽,陈欣收起心事,坐起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几声过后,似乎没再继续咳了,她这才安下心来,趴在桌子上,从头到尾地回忆事情发生的经过。她出门的时候听到别人在说昨天翠儿已经回家了,她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翻出来一只装在塑料盒子里的毛绒小熊,这是之前陈开富去省城参加会议的时候买回来的,她一直没舍得拆开。她用毛巾把塑料盒子擦干净,找出来一张边缘有点发黄的包装纸,笨拙地把盒子包成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礼物。

临出门之前,她又找了一个红包,封皮上写着“红包”俩字,她把红包也擦了擦,塞进300块钱,想了想,又塞了300,一共600块,和熊一起抱在手上,往翠儿家里去。

一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没有要下地干活的意思,全杵着锄头围在一块儿议论占地补偿的事儿。

经过这一回,陈欣印象中和蔼可亲的乡亲已经变了样子,现在她只觉得他们短视,胆小,斤斤计较却又很爱充大。要致富先修路,这是一个非常浅显的道理,说起来人人都同意,真落实到每个人头上,就恨不得能趁此机会一下子发家致富,个个都在惦记政府那点儿拨款。

自己的老爹陈开富多年来一直压着修路的事不做固然可耻,可这帮村民哪个又是好说话的呢?她不愿意再听这些议论,只顾埋头匆匆地走,到了翠儿家门口,却看到傅国平已经在院儿里了。

翠儿家的院墙又矮又破,一眼就能望清楚屋里的情况,也不知道傅国平和她们一家人说啥了,翠儿爸妈一会儿红着脸,一会儿又掉眼泪,只有翠儿一个人坐在靠背椅上,呆呆地望着天上的云。

她的腿上盖着毯子,毯子下方露出来一只鞋子。

那是一只紫色的拖鞋,看样子应该是这回到省城住院时新买的,拖鞋的料子很差,鞋面上有一个盗版的米老鼠,眼睛小得离谱,显得鞋子更加廉价了。

陈欣一直等到傅国平一行人把米面油和两身新衣服、一个新书包放在翠儿家的饭桌上走了,才去院门口叫门。

“姨,我来看看翠儿。”